隶用扫帚柄捅了捅同伴,压低声音,下巴朝石坊方向努了努,“都够买下半个村子了!就换了这么个石头牌坊?还有那‘义姑’的虚名?”
“嘘!小声点!”年长的皂隶警惕地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才撇撇嘴,“你懂什么?这叫‘千金买马骨’!王上要的是这名儿!要的是这牌坊立在这儿!堵天下悠悠之口!至于那妇人……”他嗤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市井的油滑与洞悉:
“听说金子帛匹刚抬进她那破草屋没两天……夜里就遭了贼!连房顶都给掀了半边!啧啧……人?早不知躲哪个山旮旯里去了!守着这‘义坊’?呵……守个鬼哟!”
两人相视,发出心照不宣的、低低的嗤笑声。笑声在空旷的“义坊”前显得格外刺耳。
不远处,通往城西野地的黄土小道上。一辆破旧的、吱呀作响的牛车,正慢悠悠地碾过干燥的尘土。车上堆着些简陋的家什,一口破了边的瓦缸,几捆干柴。赶车的是个沉默佝偻的老农。车厢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用粗布头巾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妇人。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沉睡的婴孩,身边依偎着那个稍大些、眼神怯生生的男孩。
车轮滚过,扬起淡淡的黄尘。妇人微微掀起头巾一角,露出半张脸。那脸上再无当日的惊惶,只剩下一种被巨大财富和名声惊吓过后、深入骨髓的疲惫与麻木。她茫然地回望了一眼远处地平线上,那座在阳光下闪烁着崭新石料光泽、却显得无比遥远而冰冷的“义坊”轮廓。
风,卷起道旁的枯草,打着旋儿,掠过牛车,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妇人猛地拉下头巾,将脸更深地埋进粗糙的布料里,仿佛要将自己与外面那个由黄金、彩帛和冰冷石碑构筑的世界彻底隔绝。她只是更紧地搂了搂怀中的婴孩,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孩子细软的头发。牛车吱呀呀地,载着这一车沉默的、被“义举”彻底改变了轨迹的卑微生命,缓缓驶向荒野深处,驶向无人知晓的、属于泥土和灶台的未来。
喜欢春秋往事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春秋往事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