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王宫新漆的丹柱在阴雨天泛着湿漉漉的光。青铜九鼎阵列在尚未完工的祭台两侧,其中一尊鼎耳明显是后补的,铜色青中带乌,如同未愈的伤疤。平王端坐于东迁后勉强修复的髹金御座之上,拇指反复摩挲着腰间悬挂的半枚蟠螭玉璜断裂的豁口——那是他仓皇逃离镐京王座时撞碎的旧物。玉质的冷硬与尖锐的断茬贴合着指腹,似乎只有这刺痛,才能短暂刺穿萦绕在他心头的巨大阴影。
阶下西虢公垂首侍立,玄色朝服浆洗得过分挺括,紧贴单薄的身躯,衬得他愈发卑微。殿角的巨大地龙暖炉吞吐着兽金炭灼人的热浪,与殿外湿冷的潮气相搏,氤氲成令人昏沉的怪雾。暖流裹着西虢公周身,他却如同置身冰窖,额头渗出细密冷汗。
“虢卿,”平王的声音从高处落下,带着一丝被潮气浸润的黏腻,“郑伯父子,秉国三代,功勋卓着……”他顿了顿,拇指划过玉璜锐利的豁口,“然,爪牙太利,羽翼渐丰。朕恐……”目光似无意扫过殿外阴霾下连绵不休的新都工地喧嚣,“恐权柄过重……终有不臣之忧。”话语如绵里藏针,轻飘飘却精准刺向西虢公紧绷的神经。
平王身体微微前倾,冕旒珠串碰撞发出细微却清晰的脆响:“朕欲……分其政柄,使卿……与郑伯同听国事。卿……以为如何?”
◇◇◇◇◇◇
玉璜边缘的锐意骤然加深,刺入皮肉!一点温热粘稠的珠体,自平王拇指沁出!鲜红刺眼,被他无意识地在案上铺开、墨迹淋漓的奏疏边缘一擦!那血珠瞬间消融进丹砂勾画的“擢升虢公协理国政”的殷红批注里,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暗褐污迹!
西虢公如遭雷殛!双膝一软,“噗通”直挺挺地跪倒在冰冷的玄玉地砖之上!膝骨撞击的沉重闷响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骇人!额头死死抵住冰彻的玉面,冷汗滚滚而下,瞬间打湿了砖上微凉的灰尘。他声音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陛……陛下!臣……愚鲁鄙薄!犬马之资,安敢……窥视庙堂枢轴?!郑……郑侯……”他喉头剧烈滚动,仿佛吞咽着无形的刀片,“世秉国政,忠勤社稷!威……望卓着!朝野倾心!”
“陛下分权与臣……”冷汗已汇集成溪流,沿着他痉挛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凉的地砖上,溅开微小的水晕。那水渍无声地渗入砖缝深处一只正搬运碎屑的工蚁脚下,瞬间淹没了它微渺的足迹,“此乃……以微尘压泰山!非但臣粉身碎骨……万死难赎……更、更会……”他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如鬼,眼中是极致恐惧的寒潭,“更会……触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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