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脂、冰渣,还有昨夜在雪原马车里蹭上的虢石父那抹风干的、粘稠的脑髓碎末。
秦襄公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焦尸与血腥的空气刺得他肺叶生疼。他猛然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在场每一张惊悸、疲惫、茫然的面孔。声音如同沉雷,轰然炸响,回荡在断壁残垣间,压过了风中余烬的呜咽:
“诸君——!”声音如同撞开巨钟,震得广场死寂一片,“天下无主!”他踏前一步,脚下踩碎一块焦黑的骨殖,“犹大厦无柱!江河无源!今日镐京血火,已是明证!”他猛地指向地上瑟瑟发抖、尚未从窒息和巨变中缓过神来的伯服,字字如凿金断玉:
“此!乃宣王嫡脉!先帝血胤!太子宜臼——!”
“当承天命,克继大统!”
“宜即王位!奉为!天子——!”
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
一顶临时寻来的、蒙尘的六旒冕冠,被一位老宗正颤巍巍地捧出,其上金玉多已黯淡。一袭仓促浆洗却依然渗透着淡淡血痕的玄纁衮服被披上伯服颤抖的双肩。没有编钟九响,没有牺牲奉告。唯有太庙倾塌的废墟之下,一尊巨大夔纹鼎的半截身躯斜插于冻土瓦砾之间。鼎腹狰狞的裂纹在晨光中格外刺目,内里积聚的烟灰混着昨夜未干的血雨污水,散发出腐朽的腥气。
伯服——此刻的新王宜臼,被人扶起,站在一块略平整的、却明显是断碑一角的夯土台基上。他双腿筛糠般剧烈抖动,冕冠沉重的珠玉流苏遮蔽着他惊魂未定的双眼。脚下那件沾满虢石父脑髓的污秽锦袍,拖曳在冰冷乌黑的尘埃与暗褐血污之中。他被裹挟着抬起手,接过了象征诸侯拜服的半截折断的玉圭。
在他脚边深陷的泥泞里,那半截倾覆的夔纹鼎腹的裂缝中,映出了新王惊惧颤抖的倒影。冕旒玉珠因抖动剧烈碰撞,发出细碎而杂乱的轻响,宛如这迟暮王朝……最后……绝望的心跳。
天幕之下,镐京残存的旌旗在寒风中低垂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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