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漏滴答声里,洛洪手中黄绢轻抖,十二道目光如剑刺破鎏金殿檐下的晨雾。大陈一百三十年的学院大比,终究要在这《青苗法新议》的辩题里,见真章。
白露书院,李景逸踏上台阶时,青铜算筹在袖中发出细碎的响。他腰间系着半旧的算袋,穗子上“均输平准”四字被磨得发亮——那是他十三岁通读《桑弘羊传》时,亲自刻上去的。
“诸位且看。”
算筹在楠木案上排出整齐的方阵,最右端一列染着浅褐斑点,“这是江南西路今年的青苗钱数额。”指尖拂过第三排算珠,“每石粮食折钱九百文,看似取之甚微,可诸位可知,织户织一匹锦缎需经七十二道工序,费时八日,所得不过一贯三百文?”
殿外风过,檐角铜铃轻响。有人注意到他拇指根的茧子——那是常年拨算珠磨出的月牙形痕迹。
“去年秋收前,饶州三十户织户典妻卖子凑青苗钱,”算筹突然散开成星子状,“若按《均输法》调剂粮价,每石可省三百文,足够买三斗粟米续命。”他忽然从袖中取出片残破的锦缎,经纬间嵌着草籽:“这是我在饶州废墟拾的,织到一半的料子,如今还沾着饥民的血。”
洛洪目光微凝,见少年算筹重新聚成天平形状,左边刻“国用”,右边刻“民命”,中间横梁颤巍巍悬着枚铜钱。
清风书院,张云舟的脚步比算筹声慢了三分。他出身耕读世家,袖口“修身齐家”四字是母亲临终前绣的,针脚间还缠着半根白发。案头墨锭产自徽州,是父亲当年卖了三亩薄田换的,此刻正被他攥出青白指痕。
“《大学》有云:‘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
狼毫落下,“富民”二字力透纸背,却在“富”字起笔处洇开小团墨渍,“昔年文景之治,三十税一而仓廪丰实;武帝盐铁专营,国库满盈却流民遍野。”他忽然翻开《青苗法原疏》,指节敲在“抑兼并”三字上,“今之青苗钱,名为抑兼并,实则……”话音戛然而止,目光扫过殿角站着的御史台官员。
他从袖中取出卷残页,边缘焦黑——那是去年书院遭暴雨,他从水里抢出的《孟子》注本,“民为贵”三字浸得发涨。“某非反对富国,”墨锭在砚台里转了三圈,“但需先问:这青苗钱下去,是填了国库,还是肥了胥吏?”笔下“富民”二字忽然加粗,最后一捺拖出半寸,像把欲出鞘的刀。
临江书院,林牧的狼毫悬在“灾荒”二字上方,迟迟未落。七年前那场大旱,他记得清楚:夫子带着他们扒开树皮熬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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