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不知何时身在一叶蓬舟之上。有人从背后揽着我,随着微澜的水波轻缓地摇。
“娘……”
“给我睁开眼睛。”
下意识看向身前,果然有一双手,然而骨节分明线条秀挺——分明是一双男子的手!
意识到这一点我却并未动弹。一股股温和的暖流在全身经脉间来回熨烫,先前阴寒的痛觉已消弭殆尽,只觉是泡在丝丝冒气的月下温泉里,舒服得骨头都像化了,整个人仿佛一摊泥懒洋洋地摊在暖融融的沙地上。
“师傅,是你吗?”
安静的夜里头一次听到瞿墨的声音。白天时他语气中惯带的棱角尖刺此时此刻仿佛被这绵薄夜色给磨得平了,贴着耳侧拂过只觉痒痒的。
“呵、你见过披着毯子给人护法的?”
我接着问:“早上……你不是说不来帮我么?”
“我……”
音量不大却似三月里的微风,在这足以容纳一切、隐藏一切的温柔夜色中,慢慢把我的眼睛吹得有些发酸。
“还有为什么?你是我徒弟。”
闻言我不禁苦笑:“我可感觉你从没把我当徒弟……”
“记得吧,每次我修炼的时候你都是怎么对我的?有一回我吊在悬崖边差点摔下去,结果你洋洋洒洒地嗑完了一整盘瓜子才不紧不缓拉我上去;吃饭的时候你和我分桌,你桌上全是好菜,我这边就是青菜豆腐十八般炒;每次修炼完后累得半死的时候,你却在大晚上的不由分说把我撂下床还把各种重物直接扔我肚子上要我去送——”
嗅到他语气里的火药味,我立马闭嘴不出声了。
听到这奇怪的问题我不禁有些迟疑:“……师傅?”
“可是,所谓师徒——”
“为了让这块材料日后成为令人满意的作品,在它还不成型时就要怎么狠怎么来,因它此刻在匠人眼中不过是一堆废柴。直到有一天它终成大器匠人才会视其为珍,它是自己的心血,也是无价之宝。说到底,做师徒就像做一笔长期买卖,在你还是一堆废柴的时候别妄想我会心甘情愿买你的乖,要知道你还不如夜壶中用。”
“瞿墨你给我听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曾拿我与夜壶比较!”
“——师傅。”忽视他不以为意的态度,我突然语气郑重地叫他。
“呵呵,没什么。”
苍天为鉴我不是在逗他。
凭心而论,这也是我头一回,真正敬他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