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向正店讨得一壶酒，下了马，将酒葫芦挂在竹杆儿上晃晃荡荡地沿河走着，远远瞧见一匹高头大马直奔过来。刘窠一拧眉，道了声不好，将竹竿往身前猛地一扯。

刘窠接过他抛过来的葫芦，还未躬身唱喏，衣袖被人一扯，听那官人笑道：“公子端的不记得我了？”

一把风流骨，泪痣美人尖。

“汴河里可没什么鱼供人观看。”赵宣和道，“公子姓甚名谁，家在何处？”

“在下姓赵名宣和。”年轻的皇上低声道，“汴梁生人。”

还能怎么着，皇上向贡院把他的鱼要了过来，明里便说：“这人，寡人带在身边了。”

“东转西转，到底去哪啊？”刘窠半天憋了一句，“陛下。”

眼前是一处藏书阁似的小楼，疏竹掩映，庭下空明。赵宣和将堂门拉开，灯火一闪，刘窠看清了匾额上几个烫金大字：“禁中文书院”。

文书院到底是文书院，书册典籍立了满架。借着一盏宫灯，刘窠先入眼的却是挂满墙壁的书画图轴。山水花鸟仕女图俱全，有的墨迹陈干，有的是新近画成的。他挑灯走着看，在一幅千字文下边停了下来。

“说得不错，是学过黄鲁直。”

写得甚好。听闻皇上与他刘窠岁数相同，皆是二十有三。如此天资，也与他的字一般，俗世难找啊。

“那日瞧见六郎观鱼，落笔之处惊才绝艳。”赵宣和正色道，“画之工巧，寡人前所未见。想请六郎指点一二。”

“宫里有鱼吗？”刘窠道，“我只教画那物。”

濠水的小个子鱼与其相比，逊色不少。

“哟，陛下何出此言啊。”

刘窠拿笔点了点寿山石研磨成的红颜料，细细落笔，轻声道：“陛下以天下为渊，我不过渊中一尾池鱼。我生死在乎陛下，陛下，又何故羡我。”

而他赵宣和自己，早已担待了玩物丧志之名。这天下深渊一般，他不要;可也没人能准许他抛下一切，如刘窠般逍遥自在。

赵宣和一愣：“多谢。”

帝王家的“工笔画”，市井间传开了。

他也无法可想，买了二两酒，回了文书院。夜深了，赵宣和不在，他只看见几案上呈着皇上未画完的芙蓉锦鸡，工笔重彩，华贵雍容。

门被推开，外边灯火涌了进来。刘窠站起身，便见蔡京独身走了进来。

赵宣和在朝堂之上就是个甩手掌柜。他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无力统领朝纲，便把大权分给几位内臣。此时王丞相风头正劲，蔡京跟在后边装哈巴狗，也不算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