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就快到头了。萧策加快了脚步,屏住呼吸,冲着朱雀航奔去。
“殿下!”随行的旌城是他最得力的部下,“为何不结果他?太子不死,后患无穷!”
“他朝中无势力,懦弱无能,不成气候。先皇于我有恩,不该绝人子嗣。”萧荣淡淡道,“我们走。”
“小殿下,你这样,我怎么放心你自己出去?”混迹庙堂多年的老狐狸看着小殿下,陷入老父亲般的深深恐惧。
“太师莫担心我,只是今后日子怕是难过。”萧策轻声道,“您是我父皇封的吴昌伯,他托您保我,睿王怕是会对您不利。”
借着城楼上的星星点点火光,萧策看清了玉佩背面刻着的铭文,篆体刚劲有力。
南海,珈蓝山。
天下只有一隅能容他偏安了,只有一人能寄他余年了。
他想到海上生明月, 天涯共此时;闭上眼,又想到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萧策奇怪地抬起头,就看见一片月影里,一叶扁舟荡过来。耳边传来旷远的埙声,落入人间美梦中。船头斜坐着一个白衣年轻人,拿着玉埙,抬眸之间,风神自现。
少年的声音在夜色里收敛了些许张扬,像是历尽千帆后,故人的久别归来。
他从小便是孤家寡人,只有这么一个任东篱陪在身旁。那种感情像是难言的隐疾,被他压在心里。
萧策和任东篱算是发小,东篱长他三岁。那时任徵丞相权倾朝野,先帝十分依仗他。对于萧策而言,任东篱就是陪他在花园里打鸟折花的不二人选。
后来什么都没了。
第二天,萧荣就抄了东篱的家。
萧策那时就想好了,无论东篱一去是否复返,他都给东篱江湖夜雨十年灯。
“狸奴,见佩如见人。”他说。
萧策把剑和箱笼背上,一跃到小舟上。舟子打了个呼哨,缓缓划桨离去。
毕竟分别几年,生分了也不奇怪吧。萧策寻思着,将箱笼放下,掏出玉佩还给他。只一瞬间,五指被人握住,掌心有了一点温热。
“我不知道。”萧策撇嘴。他哪里会问,明明当时东篱来珈蓝山求学,意在出世,不问俗尘。如今萧策求他庇护,是扰人清梦。
不过三年,建康城中的桃李春风一杯酒,都散作烟尘。
“是了。”东篱嗤笑道,“狸奴,我可没忘记你在他面前装得多没用。”
“谁是狸奴?”萧策挑眉,“你要叫我殿下。”
珈蓝山上种着大片竹林,零星舍馆散落在岛上。东篱替萧策收拾了一间,颇为清净。他安顿了下来,从箱笼里拿出自己正在编纂的《文选集》,研墨提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