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西牛贺洲有处旧地,名曰女儿国。想那前朝盛时,端的是水秀山明,烟柳画桥映着碧瓦朱甍,彩袖歌舞伴以丝竹笙簧,真个是人杰地灵的温柔乡。如今却唯有蒿莱没径,狐兔夜嚎,断井边苔痕爬满残碑,荒祠里蛛网漫结梁栋,唯有一弯冷月,照着“迎阳驿”断柱上斑驳的“阳”字残笔,似是岁月咬碎的叹息。每至更深漏尽,便有淡淡魂光如流萤曳尾,于颓垣间逡巡不去——却是女儿国国王一缕残魂,千年未散。
这日黄昏,残魂复至通衢故地,素手轻颤着抚过断柱上“迎阳驿”三字,指尖掠过苔藓斑驳的纹路,恍若触到当年凤辇龙车上金丝流苏的触感。她犹记得那岁春和景明,自己身着茜素罗裳,于金銮殿九龙榻前初见大唐圣僧。他身披的锦襕袈裟绣着二十四气、七十二候,手持的九环锡杖每叩地便有莲花虚影绽放,眉若远岫含云,目似澄潭映月,直教她手中玉如意“当啷”坠地,惊破满殿寂静。
“御弟哥哥……”残魂低唤,声似秋蝶振翅,震落檐间残雪。那雪粒穿过她半透明的指尖,如碎玉投入虚空,却惊起枯枝上数点寒鸦,“哑”地一声掠过枯槐,翅影剪碎漫天残阳。她抬眼望向西天,忽见祥云如潮,金霞似瀑,二十八宿分列四方,分明是旃檀功德佛驾临之兆。
却说唐僧自证道旃檀功德佛,每日于雷音寺听如来演法,袈裟上金莲常绽,顶门佛光不熄。然每至三更天,便见金銮殿朱扉轻启,有茜衣女子凭栏而立,鬓边金钗耀着烛影,眸中泪光能溺碎月光。此景比紧箍咒更教他心魂剧震,今日终按捺不住,合十向如来道:“弟子愿往人间,了却尘劫。”如来垂目微叹:“去时须带三分佛性,回时莫沾半点俗尘。”
唐僧驾着九品莲台至女儿国旧址,按下云头,但见残魂如风中烛火,在断墙残垣间明明灭灭。他心下大恸,袈裟轻挥处,便有灵光如匹练横扫,霎时间风止雪凝,枯木抽新芽,断壁生朱漆,竟在废墟上幻出半座金銮殿,飞檐斗拱间,“女王阁”匾额犹带当年鎏金。
“陛下……”唐僧开口,喉间似有佛偈与情丝绞作一团,教他险些语塞。残魂转身时,鬓边金钗流苏轻颤,恍若二十年前初遇时,她因紧张而轻咬下唇的模样。她欲扑上前,却见自己指尖穿过唐僧袈裟金线,只得凝立在丈外,裙裾下露出三寸金莲——那是当年为他而着的茜色绣鞋,鞋尖并蒂莲纹犹自清晰,只是再无绣鞋主人的温软足踝。
“御弟哥哥可是来迎臣妾往西方?”她嗓音轻得像落在经卷上的蝶,“听闻西方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可臣妾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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