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启途
1983年深秋,军工厂家属区的法国梧桐簌簌抖落枯叶,铺成一条泛着冷光的碎金路。永革背着军绿色行囊立在家门口,指腹摩挲着肩章上磨旧的纹路,耳边还回响着火车进站时的鸣笛。
铁门吱呀推开,惠君母亲系着蓝布围裙冲出来,鬓角的白发在风里乱颤:"革儿可算回来了!"她布满老茧的手径直搭上永革肩头,带着柴火与皂角混合的气息,"快进屋,婶子炖了莲藕汤!"屋内八仙桌上,惠君正低头择菜,粗布衫下隐约露出半截藕荷色的衬衫领,像朵半开的花。
永革的记忆突然被扯回二十年前。那时他刚断奶,惠君母亲总把胀得发红的乳房塞进他嘴里,温烫的奶水顺着嘴角流进脖颈。夜里他枕着她的臂弯,听着此起彼伏的婴儿啼哭入睡。此刻惠君抬头望他,眉眼弯弯似月牙,永革却想起部队驻地的杏花,那个总在黄昏捧着诗集等他的姑娘。
婚事是在除夕夜敲定的。两家父母围着火盆碰杯,搪瓷缸相撞的脆响里,永革盯着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喉间像卡着枚带刺的菱角。惠君父亲拍着他肩膀大笑:"你爹在朝鲜战场上救过我三回命,这娃娃亲,老天爷都得作保!"火光照在墙上,映出他与惠君交叠的剪影,恍若一对缠绕的藤。
婚礼那日,永革的军礼服浆洗得笔挺,胸前别着的大红花刺得他眼眶生疼。惠君披着红盖头跨过门槛时,永革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天——十二岁的惠君摔在泥水里,膝盖渗着血珠。他把人背在背上,少女的重量压得他直不起腰,却仍逞强说"抓紧了"。此刻红盖头下传来细微的抽噎,永革喉头滚动,伸手去揭盖头的指尖微微发抖。
闹洞房的人潮散去后,永革盯着桌上交颈的红烛发怔。烛泪顺着蜿蜒的纹路淌成小河,惠君怯生生地挨着他坐下,发间的茉莉香混着廉价头油味。"永革哥..."她的手刚搭上他衣袖,永革突然抓起桌上的酒壶仰头猛灌。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他想起杏花树下姑娘递来的那杯茉莉茶,清甜得能掐出水。
晨光刺破窗纸时,永革的军装皱得像团腌菜。惠君蜷在床角,棉被下露出半截脚踝,绣着并蒂莲的红鞋歪在床边。他胡乱抓过外套,对着铜镜系领带的手发着抖:"战友...战友聚会,得去..."话音未落,人已冲出房门。楼道里传来惠君急促的脚步声,永革却跑得更快,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声响,像敲在他心上的鼓。
此后的日子里,永革成了销售科最拼命的业务员。他的公文包里总装着皱巴巴的笔记本,在摇晃的绿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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