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岭滩北岸,那一道悬于绝壁的栈道,宛如一条被巨力硬生生楔入山体的、蜿蜒扭曲的伤疤。刀削斧劈的崖壁本已森然,这人为的痕迹更显狰狞。江水千年不息的舔舐与侵蚀,早已将粗糙的石阶表面啃噬出无数蜂窝状的孔洞,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当暴雨如天河倾泻,砸落在这条死亡之路上时,那些沉默的孔洞骤然苏醒,化作无数张向外汩汩吐着青苔涎水的怪嘴。冰冷的涎水肆意流淌、蔓延,将整条栈道浸透、铺展,最终化为一张巨大、湿滑、冰冷、散发着浓郁死亡气息的裹尸布,紧紧包裹着悬崖的胸膛。
纤夫们的草鞋,底子早已被粗粝如刀的纤绳磨穿、磨透。赤裸的脚趾,只能死死抠进冰冷刺骨的石缝之中。瞬间,脚底便能清晰地感知到,在那层滑腻青苔之下,潜伏着早已干涸发黑的血痂——那是无数坠崖者生命的最终印记!他们的脑浆与鲜血,就在这样湿滑的台阶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无数双绝望的脚掌反复践踏、挤压,最终凝结成蜡黄、油腻、令人作呕的浆块,牢牢吸附在石缝深处,成为栈道的一部分!
“狗日的!爬快点!没吃饭吗?!” 记忆中王疤脸那破锣般的嘶吼,混杂着竹条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在哭诉纤夫——陈四的后颈上,火辣辣的剧痛瞬间炸开!回忆中,沉重的竹缆深深勒进肩胛,仿佛要将他的脊椎一寸寸压碎,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眼前,密集的雨帘模糊了视线,只隐约晃动着前方兄弟佝偻的剪影:二十多个纤夫,像一串被冰冷的雨水彻底浇透、纸糊的祭品,手脚并用地紧贴在几乎垂直的崖壁上。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每一次落脚都战战兢兢,生怕踩到的,是前人失足时留在湿滑石阶上的……断裂的指甲!
栈道在拐弯处,被一道天然形成的狭窄石槽拦腰截断。暴雨疯狂灌入,迅速在槽底积起三尺深的浑黄泥浆。每当纤夫们挣扎着爬行至此,浑浊的水面总会诡异地浮着一层暗红色的、油腻腻的膜,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腥气……老纤夫的声音带着渗入骨髓的恐惧和悲愤,在风雨中颤抖:“这叫‘人油开道’!是阎王殿的催命符啊!” 他哽咽着讲述,失足跌进这石槽的李大脚,尸首被捞起时,浑身皮肤都已被槽底那蚀骨销魂的酸水,蚀成了蜂窝般的孔洞,惨不忍睹。
最险要的“刀背栈”段,是真正的鬼门关。脚下的石阶缩成了仅仅半掌宽的锋利棱线!狂暴的江风卷着粗大的雨柱,如同发怒巨人的重拳,横着、斜着,疯狂地拍打过来!纤夫们必须把身体扭曲成怪异的麻花:左手五指如钩,死死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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