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yao gu oshu.co m

两只手插在兜里，有一脚没一脚踢着路边石子。陈年加入我，一道踢了起来。我损他，没个兵样。

哦，我一点头，说，我偏不好好照顾自己。

我耸耸眉道，软话总是有你帮我说的，我没学会。

我们走上一座拱桥，忽有个小男孩踏着自行车跌跌冲冲闯过来，陈年拉住我身贴桥栏避让。我探身看桥下湖水，浮光跃银，鱼嬉斜柳。

我叼起口腔内壁的软肉，咬了又咬，问，那在这个家以外呢？

他这样理所当然的回答，使我疑心他并没有听懂话里的另一层涵义。

我又问，永远也没有以外？

没什么，我摇摇头，倚着桥阑，在心底数他身上那件海魂衫的蓝色条纹，直数到最后一条，问，陈年，你初吻还在吗？

我盯着他，目光渐冷，道，不说话，那就是已经和别人……

我默默地，长长地凝注他。桥边没有安夜灯，而月照既不慷慨也不吝啬，一些白日能看清的这时虽看不清，一些白日不能得见的此刻倒愈发分明。他眼底流溢着天上暗昧的星子，前额的碎发在夜风里翩然，实在使我意乱心烦，实在是，销魂荡魄。

我贴近他，伸出手，遮住他的眼睛。咫尺之遥，可以看清他下颌那颗与我对称的小小的痣。脚跟上提，贴上了他的唇。

瞧，我们的初吻，现在谁也抢不走了。

喂，我朝他一笑，故作恶劣道，酒醒了吗？然后调过身往回走，不再看他。

那天我没去送他。

像躲陈年似的，一大早就出了门，那时他还在家中。没有临行寄言，没有见他背起行囊，好像就不必意识到离开的事实。自欺欺人。我慢吞吞拖着步子，像一枚游魂，飘过往日与他同行的街道。日光灰扑扑的，地上的影子被缩短，又被拉长。那一晚许愿，真不该说什么祝他顺利的屁话。我猛一蹬脚，跑去路边拦的士，催司机往火车站赶。

似被抽光了全部力气，我倚着墙，缓缓蹲下身体。有工作人员走了过来，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我抬眼看他，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因此我只好对着水雾里模糊的轮廓问，你能不能让那辆列车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