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晨雾中结束,血在石砖上晕出一片片深色的潮痕。那些喊杀、崩溃、咒骂的声音,像被时间一口气关进了瓶里,封死。
他被安葬在延苏家的家族墓地里。那片老林背阴、沉静,也是我祖母,父亲,还有忤逆的叔叔们的葬所。
他的墓碑极小,不刻称号,不列功绩,只刻了一个名字,和生卒的年数。我亲自定的石刻。
我放过了他家所有人。
我全都准了。
在王座上,我不能再留他的人。
那桩婚姻,是他父亲临终前给他安排的最后一场交易。
她是好人。
只可惜她为这桩婚姻付出了生命。
我将她的尸骨葬于西城墙下的贵族墓地,不列其名,只用家徽为志。
我的王国看上去,比从前更坚固了。
我想问他:“你醒了吗?”
我后来问萨维尔开提,你当时不是要去救他吗?为什么又什么都没做。
我愠怒道:“我当时又没把你怎么样。”
“就像如果他当时跪下了,活下来的就是另一个叶菲米了。”
我一直活在那个新婚之夜带上头盔去找叶菲米比试的夜晚,直到现在我才肯往前走一步。
是朋友?是敌人?是爱人?是共治者?还是我自己的一块镜子?
我走出门,外面是春天的第一道春风。
这场春雨下了太久,我原以为这些乍暖还寒的日子是痛苦的磨难。
我人生的最后一个春天来的很晚,雪水还未全融,风从东边山岭吹来,带着落叶的声响。
这时候门开了。
他怀里抱着他刚出生的小女儿,那孩子才几天,皱巴巴的,脸红得像被热水泡过的花蕾。
他轻声说:“爱丽丝。”
他把孩子递给我。我用枯瘦的手指轻轻摸她的额头。她睁开眼,看了我一会,又闭上。
我脑子里忽然很清晰。我看见叶菲米——那个叶菲米,穿着旧军服站在帐篷口,朝我笑。他的头发被夜风吹乱,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
我看见父亲、母亲、我新婚夜窗外下的雨、还有那些我在王座上一个个推倒的人。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把那孩子的手握在掌心,慢慢合上眼。
“希望你们有个美好的重逢。”萨维尔开提放下手上的一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