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日刚下过雪，栈道的路面有些湿滑，走起来比平地要费劲一些。

庄越爬了这么一会，连呼吸都没怎么乱。方嘉禾觉得庄越是因为经常骑行，耐力才会这么好。

太阳渐渐西沉，光线也变得暗淡，道路两旁的树木也只剩下朦胧的轮廓。

“方嘉禾。”庄越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庄越沉默几秒，方嘉禾隔着夜色去看他的剪影，好像看见他的肩头沉了沉，而后走下来，对他伸出手：“别磨蹭。”

最后到达山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适时同白日交接，将交界线映得发白。

庄越把一直提着的口袋递给他，没说明里面是什么。

几个月前这本连载多年的冒险故事终于迎来了大结局，芬尼安成功打败了异世界的反派，安全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临走之前，同他一起经历的伙伴纷纷送上了自己的礼物。

方嘉禾还在考虑是否要买，没想到庄越居然买到了。

因为无论是去预约，还是高价收购，都不像是庄越会做出来的事情。他对这个故事不感兴趣，收藏徽章并不能为他提供任何价值。

“不然呢？”庄越收回视线，“拒绝权在你。”

这一年来，母亲又大大小小动过几次手术，不是器官衰竭，就是伤口感染。他看着母亲的身体日渐干瘪，像是被抽干水分的花朵，等待的只有枯竭的后果。

他有过恐慌，偶尔会不可避免地幻想到母亲去世的那一天，但想再多也没有意义，因为母亲还在他身边，他应该珍惜每分每秒。

父亲忙碌，母亲患病，曾经让他感到幸福的家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让他有些害怕。

这大概是他这个冬天里，唯一感到高兴的时刻。

葬礼定在了春天，父亲说母亲最喜欢春天，是鲜花盛开，生命重新拥有活力的美好季节。

追悼会在离墓地不远的殡仪馆，父亲出面进行了简短的追思演讲，随后便是其他人的悼念时间。

之后的具体过程，方嘉禾已经记不太清，有很多人过来夸他懂事，劝他节哀，他麻木地点头，说一些感谢的话。

家里的灯仍是开着的，不同以往的是，里面并没有欢迎他回家的亲人。

他觉得眼睛发涩，心口也很堵，好像下一秒就能痛哭起来，实际上他没办法挤出任何眼泪。

他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坐了多久，身后忽然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过了春天，庄越就满十六岁了，冷淡的气质比从前更甚，身量也比同龄人高一些。

庄越没说安慰他的话，只是把自己骑车常用的头戴式耳机戴在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