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嗜琴,专门养了一名琴师,叫什么鹤初先生的,据说是个盲女。魏妆与他夫妻多年,竟是一次也未曾见过。
倒是他,却舍得放亲儿子进去。
想起十岁的谢睿,魏妆心底再生出为人母的挂念。
不一会儿,便到了倾烟苑。一进的小院,中间一个正房,两侧厢房与耳房,别致新颖。
好在环境不错。
双手给婆妇送了几枚赏钱。
说道:“这院子风景好,因怕打扰清幽环境,建好后还未住过人呢。魏小姐你是头一个。你们先坐下歇歇,一会儿就让人把物什需用搬过来了。原本早该做好,只这些日府上忙着筹备老夫人寿辰,就晚了一天。”
婆妇便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东西又得重新搬过来。
翡韵轩中,夜雪初融,寒意犹在。枯落的冬日梧桐枝干上,盛着透薄的冰凌子,忽而随着清风吱嘎断下,震得一旁竹林扑簌轻响。
透过半开的窗隙,屋内装饰雅致。紫檀木璃龙纹的落地书柜,藏书满格;黑漆象牙雕瑞兽的四页屏风,正中置一方长案。案上燃的乃白茶木香,这种冷调的香气醇静而持久,悠若似无。
男子沉着脸庞,依稀窥见未眠夜之憔意,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这都枯坐超一个时辰了,公子是在做清明梦么?
书童王吉站在身侧,不禁呼吸都谨慎了。他家公子就像自带着一缕清气,出尘涤世般使人崇仰。听说幼年起,公子所住之庭院,花草木植都格外地凝聚生灵气。难怪老太傅曾净手燃香,特特给起了个“敬彦”的名字。
但无了棱角,就显得更难击破了,谁也猜不透公子表象下的心思。
王吉可要小心着伺候,省得又被罚抄书了。
鹤初先生清弱的身板端直,只要抚琴,她眼上便系着鸦色的锦绸。二十三四的年纪,但见面白英秀,容姿修逸,别有一番风骨。
唯以谢敬彦为主翁。
此院清幽,琴音弥转,她耳力却在敏锐地捕捉。但听那长案旁的男子,龙井都沏过了几壶,白釉描金的茶盏抬起了又落,旁余的茶点却分毫未动。
她看不见对面他的脸庞。
却倒是好,对面倒茶的动作反而停下来了,只剩沉缓的呼吸。
鹤初先生抿唇,顺势一曲弹罢,启口探道:“公子有何愁绪?可是为了即将选部调职之事。”
乐声一停,谢敬彦忽而打断沉思,淡道:“选部之事,我心已有主意,只是昨夜赶路有些疲累。辛苦先生抚琴已久,可先回房休息。”
隔着空气,虽望不到,也似能浮想出男子修俊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