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看诊,师妹师弟们各自忙碌。平素父亲也会到正堂和门厅查视,诊治疑症。刚才听四师弟讲,今天五更便有两人来寻师傅,一直在内堂商谈。
钟婵走到内堂门口,凝神静息,听到内堂中有人在说话,不是父亲的声音,声量极低,听不清说了什么,说话之人应该在二楼,并且压低了声量。
钟婵敲了敲门,说话声嘎然而止,然后有脚步声传来,脚步稳健轻盈,均是武林中人。
不一会儿,内堂的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奇怪的青袍男子,须发花白、肤色煞白、但肌肤细腻紧致,毫无皱纹,腰背挺直,根本瞧不出年岁。
青袍男子看见钟婵,颔首施礼,然后将手中的帷帽戴好,黑纱垂至双肩,这才走出内堂。
青袍男子身后是一个身量稍高、穿着褐锦褙子、白绢衫的男子,眼神很快打量钟婵。钟婵手里端着药碗,回以万福,眼角也不住打量这两人。两人都是商人打扮,面色焦忧,但气定神凝,武功修为匪浅。
钟侑偿拜别二人后,和钟婵进入内堂,接过药碗一口喝下,将药碗放在桌案上,眉头紧锁、若有所思。钟婵已很久没见过父亲这样,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跟着父亲上了二层阁楼。
阁楼是钟侑偿平素打坐清修之地,三面白墙,东面只有围栏和竹制卷帘。钟侑偿慢慢将卷帘束起,阳光从东边洒进阁楼,阁楼里顿时明亮许多。
“婵儿,爹要出趟远门。玄鉴堂和师弟师妹们就交给你了。”钟侑偿终于开口说话。
“阿爷沉疴未愈,机缘巧合才从药王那里求得药方。若断了药、乱了养息,恐旧症复发,白白毁了与药王的机缘。还是让我去吧。”钟侑偿收养的孩子之中,只有大师兄钟理和钟婵得以承继武学衣钵,其他师弟师妹只传医技不传武。钟理负气出走,如今只有钟婵算得上是武林中人。钟婵很小便随父亲在江湖中历练,上元二年后更是独自行走江湖,钟侑偿也安心在家静养。
“此事凶险,你终究是女儿身,爹实在不忍心让你一个人涉凶犯险。”钟侑偿早已将这个女儿视若己出,但他却注定不能像普通父亲那样亲近孩子,因为他背负着太多的恩怨嫉仇,这些恩怨嫉仇就如漩涡一般跟着他,时时威胁着他身边的亲人,一不小心就会将他们卷入、带走甚而毁掉。钟理已是前车之鉴,他暗暗发誓不会再让任何孩子受到伤害。他小心维系着与孩子们的距离,他知道终有一天,自己会斩断父女师徒之情,独自承受自己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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