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口已经磨得起了毛球,领口也洗得有些松弛变形。
王秀芹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肩膀的耸动幅度更大了些。她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声音闷闷地从前面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回旋?拿什么回旋?”她抓起一把衣服,胡乱揉成一团,用力塞进行李箱,布料摩擦发出刺啦的声响。“法院判了,分期……一期就得先凑上十万。”她短促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比哭声更难听,“十万啊!就是把我们俩这把老骨头全拆散了卖了,也卖不出这个钱!”
她终于转过头看我。那张曾经圆润温和的脸,此刻被绝望啃噬得干枯凹陷,眼窝深陷,里面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泪水混浊地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他要强了一辈子……临了临了,让亲生闺女告上公堂……”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掐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胸口证明着那汹涌的情绪。她用力捶了自己胸口两下,发出沉闷的响声,才顺过气来,声音又低下去,只剩下无尽的苍凉,“这心里头……怎么过得去这个坎儿啊?”
我无言以对,只能低头默默帮她叠那件旧夹克。指尖触到内侧胸口的衣袋,那里似乎比别处厚实一点,有个硬硬的棱角隔着布料硌着我的手。鬼使神差地,我捏了捏,感觉像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片。
“王姨,这里面……”
“哦,”王秀芹瞥了一眼,布满泪痕的脸上掠过一丝茫然,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覆盖,“不知道他塞了啥,老李这人,现在什么东西都往里揣……”她疲惫地摆摆手,示意我随便处理,“你看看,没用的就扔了吧。”
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地探进那窄小的内袋。手指触到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带着点体温的纸张。掏出来展开,纸页很普通,抬头印着醒目的蓝黑色徽标——市第一人民医院。
展开的瞬间,我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纸张顶部是加粗的黑体字:“人体药物受试者知情同意书”。下面是被试者信息栏:姓名——李建军;身份证号……完全吻合。项目的名称冗长而冰冷,一串串药物代号和复杂的术语看得人头晕目眩。我的目光飞快地跳过那些密密麻麻的风险警示条文——那些描述足以让任何人心惊肉跳——直接落在最下方。
签名处,那笔迹我认得。是李建军的字。虽然笔画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有些扭曲颤抖,但确确实实是他的名字。签名旁边,是鲜红的指印,像一滴凝固的血。
签署日期……赫然就在两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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