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仉端眼泪涟涟望着她，缓缓松开了手：“我……您知道了是吗？我不是你儿子……”

她的孩子，已经长大了，长得比她还高大。

仉端嘴唇嗫嚅，眼泪汹汹流下。

“端儿，娘很高兴你是我儿子。你在我身边的那些日子，娘开心，娘乐意，你是娘养大，娘知道你是什么性子，你和娘最像了。”

母子两人抱头痛哭，等哭够了，仉端便说要带李玉疏离开，去哪都行，远离战乱最重要。

“不。”仉端果断回答，等话说出口，他垂眸思索片刻，道，“母亲，你先留在这里几天，我会宫里……看一眼。”

仉端沉重地点点头：“我去接了敬婕妤出来。”

外头人声嘈杂起来，营地里跑出许多人，翘首以盼看着远处。军帐中，牛承道和燕穆也走了出来，目光凝重地望着天边。

这五个月来，天灾人祸，还有神仙打架，从天上摔下来的死人也不比饿死的人少。

此时，天上电闪雷鸣，两个道人打得难舍难分。终于，一道剑光火花之后，血雾爆开，一个道人从天摔下，底下等待多时的游民一哄而上，撕抢起来。

“天渡！”

似乎是燕巽的声音。

灰扑扑的衣裳，低垂的眼眸，沾满鲜血的剑刃。

等回到人世间才发现世事大变、举目无亲，拖着身躯行走人间，再没有人能让他驻足。

仉端情不自禁往前一步，李玉疏紧张地攥着他的袖角，仉端脚步一滞，缓缓转头看着李玉疏，收回了脚步。

但很快，便纵身消失在云端。

“端儿。”李玉疏牵挂地呼唤仉端。

仉端放眼望向云端。

白雪飘飘，人间不复逍遥。

云无渡信步在山上攀爬，积雪让山路有些难走，他一边把夷山剑上的血痂抚下去。

这条路，通往他父母的坟墓。

云无渡将白玦带过来，埋在了父母曾经安息过的地方，希望若有九泉之下，程母云父可以看在他的面子上，多照抚一番这个可怜的小孩。

这五个月来，云无渡杀了许多人，杀到近乎麻痹。

云无渡站在新坟包前，一动不动，任由漫天飘摇的雪花慢慢堆积在他肩头。

“可惜你用不了了。”

他扶着新刻的墓碑，慢慢坐了下来，撑着脑袋，刚刚拼杀过的手在微微颤抖。

大仇得报，然而，并没有给他带来快乐。

比曾经在赤牙山都更加寂寞。

或许，一个月，一年，两年……

他开始后悔，曾经一些话没有付诸于口，如今，只能含恨于心。

“这样的日子我也……心驰神往，望之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