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绝了冬夜的寂静。堂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巨大的公案上,堆满了各种版本的《礼记》——单注本、集解本、甚至还有几部前朝大儒的手批本。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偶尔几声压抑的咳嗽和清嗓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活气。
何孟春端坐主位,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堂下众人。左右侍郎、几位须发皆白的主事、员外郎,以及特意请来的翰林院两位以精研三礼着称的侍读学士和一位编修,个个眉头紧锁,面沉似水。案上的烛火跳跃着,将他们凝重的身影投在四壁书架上,如同幢幢鬼影。
“都听明白了?”何孟春的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将在乾清宫暖阁面圣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皇帝对“虚文”的斥责、对“父命之名”的强调、对“告祭祖宗”的深意,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最后,他重重一拍案上那份被皇帝朱笔点过的奏本,“陛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辈食君之禄,若不能领会圣心,参透古礼,拟出个‘合乎古礼、顺乎人情、敬重祖宗’的章程来,三日之后,你我项上人头,怕是要给这煌煌礼制做祭品了!”
“钦有帅、记有成……”坐在下首的仪制清吏司老主事王俭,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喃喃重复着这六个字,枯瘦的手指急速地在一部翻开的《礼记正义》上划过,“《内则》篇……二月之末……择日剪发……是了是了!”他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中迸发出光,“部堂!找到了!《礼记·内则》原文:‘妻遂适寝。夫使人日再问之。妻将生子,及月辰,居侧室……夫入,升自阼阶,立于阼,西乡。妻抱子出自房,当楣立,东面。姆先相曰:母某敢用时日,只见孺子。夫对曰:钦有帅!父执子之右手,咳而名之。妻对曰:记有成!’”
王主事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他指着书页,一字一顿地念道:“‘夫对曰:钦有帅!’——这是丈夫对妻子说的话!意思是:‘要恭敬地教导他,让他遵循善道!’” 他又指向下一句,“‘妻对曰:记有成!’——这是妻子对丈夫的回答!意思是:‘我必当牢记夫君之言,以此训导儿子成就德行!’”
堂内一片死寂,只闻烛火噼啪轻响。何孟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原来如此!原来他们礼部奉为圭臬、引为命名之词的“钦有帅”、“记有成”,根本就不是父亲对儿子说的命名之词!这竟是夫妻之间,在命名仪式前互相叮嘱、承诺如何教养孩子的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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