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鸳又开始休长假。他每年热起来就请假,请假不成就旷工,上级往年知道且默许,但这次他还是有所准备地先把殷怜善拉黑了。可殷怜善竟然给他发传真,说有人想见他。
殷怜善回复:这么咒自己?是别时秋找你,绝对不是谈工作。你还记得别时秋吗?
殷怜善回复:他只有你的工作电话,那号码已经关机两周了。
殷怜善回复:你秋天才返工,恐怕来不及。
殷怜善回复:你见到他就知道。
为确保不聊工作,他定在公园碰头,为避开暑气,又定在晚八点。他踩点走进公园,刚进来就看见别时秋坐在长椅上等他。别时秋换了身行头,还是一头白发,映着未沉尽的太阳,像一颗寂寞的白炽灯。他的能力如此隐蔽,发色却如此招摇,并且两次见面发根都没有一点杂色,看来是天生如此,不是追时髦。
他话里说高兴见面,嘴角也努力向上弯了,眼睛却笑不起来。逢鸳仔细地观察这副神情,觉得他是命不久矣,来同自己告永别的。别时秋不比逢鸳,上班不至于难过到像上坟,看来他要聊的的确不是工作,逢鸳放心坐下了。
天黑得晚,过程却极快,他们不过坐了一会,公园里打太极的方阵已经解散回家。这时别时秋才垂着头开口,果然说:“我来向你道别。”
别时秋说:“逢先生,你就算不读我的心,也应该知道原因的。”
别时秋指出:“你已说了是爱情了。”
逢鸳问:“你要去哪?去死么?”
“这是什么说法?”
逢鸳看着那只手,纯粹出于好奇而握了上去。这次它不再颤抖了,不再有任何动作,正像一截将死的枯木瘫在逢鸳的手心。过了半晌,逢鸳说:“你的心好空。”
“那你还能一直为组织做事?”
“你干的可是高危工作,你甚至愿意为此卖命?”
逢鸳感叹:“你简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蝉。”
逢鸳抽回了自己的手。“不,”他冷酷地说,“我最讨厌被遗忘。只有我忘记别人,没有别人忘记我的。”
“这可能吗?”
最近虽有太阳,也有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今晚就要下下来,此时风逐渐吹大,别时秋的白发被吹到额前,看不清他的眼里是决心还是绝望。无论他的心情如何,逢鸳的心情都好起来了,因为知道有人为自己做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他答应:“可以啊,吻一下而已,我难道是个小气鬼吗?”
别时秋说:“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安慰我。”
他站起来,最后真心地同别时秋说:“你要是能记住我,那算得偿所愿,你要是忘了我,也算一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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