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明曜声音有些迟疑，他细细地听着，果不其然从少女颤抖的声线中听出一丝不忍：“若只是为了死前一瞬暴涨的契约连接……您为何不直接给它个痛快呢？”

她全然处于他的视线下，身体微不可见的颤抖也被他看得真切。云咎脸上的笑意保持完好，心底的不悦却又纠缠着攀了上来。

他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他掌握着执法神的权柄整整千年，手中沾染的鲜血恐怕能将西崇山的溪涧彻底染红。他并不在意妖魔的生命，更不会因为一句“罪不至此”便多加宽恕。

可怜到，他想让她不染纤尘地在他的庇护下生活。

明曜的浅瞳深深望着他，清澈的眼底满是信任和笃定。云咎在几息之后移开了与她对视的目光，许久都没有做出回应。

绿妖吐泡泡的声音停了，随即全身都上下扑腾了起来，很明显地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明曜歪了歪头，刚想说话，目光却被一只手掌完全遮蔽。

近处，是神明平静冷淡的声音：“明曜，不要轻信他人，包括我。”

身前，是绿妖陡然响起的，受虐般低沉的痛呼。

“抓错了！你抓错了！！！公子……侠士……恩公！快停手！！！”村长在一群百姓的簇拥中踉踉跄跄, 神色慌乱地大喊着往云咎面前跑，沙地松软，老者脚下不稳, 差一点就要滑倒在地，却又被身后的村民堪堪扶住。

“湖仙！！！！这……怎么可能……”

那火光像是只取了烈焰最璀璨的部分, 仿佛有生命一般，随着那只妖的挣扎不住地跳动、燃烧、扩大, 似要将肉眼可见的整片海域, 并其上的天际一同映彻。

一袭白衣的神明冷冷地站在火光前，向不远处终于看清这一切的村民回望而来。

云咎在感受到明曜身体战栗的瞬间顿了顿, 他的目光从海面上逐渐开始汽化的妖兽身上一扫而过。随即，神明微凉的指尖在明曜眼皮上快速地点过。

“湖仙？”他垂眸望向眼前几乎瘫软在地的村长，“指妖为仙，便能消了你勾结妖邪，为祸害人的罪孽了么？”

“何况……眼前之物实非妖邪！而是救我等脱离苦海的湖仙啊！”

神明背后，那绿妖已在滔天的神火中被烧得难以动弹，周身水草般的躯干由外向内地寸寸干化，最终在冲天的火焰之中，化为了虚无的烟气。

神火燃烧的声音，混合着海水拍岸之声不间断地回荡，百十村民神色复杂地望着颓然的村长，如出一辙地默然了下来。

此言一出，绿妖周身的火苗骤然消散，云咎平静地注视着那个老人，简单地吐出几个字：“以老为祭，一举两得，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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