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这位擅权专政、恶名昭彰的雇主,轶青刚开始戒心极重,凡事都瞻顾再三,但她很快就发现,斛律昭言出必践,她的一切吩咐、要求都按部就班被执行、完成。不出一个月,锦绫院落成了。
这些努力没有白费。锦绫院开工的第一日,锦工们就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了织造。从南启锦绫院被俘入凉的工匠人数不多。轶青就尽量从浣衣局中招募女子,以免她们继续沦为凉人的玩物。
姿容秀美的年轻人头戴南式幞巾,双手在织机梭旁飞快穿插,偶尔慢下来给围在四周的女子们讲解精要。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来,让旁边一名女工试织,片刻后,清秀的面庞上露出温柔赞许的笑容,一手托起一段织好的素锦端详,眼里闪耀着爱怜和喜悦的光。
那年,他大概七岁。
可惜,直到她死,也从来没抱过他,亲过他一次。
偶尔回过神来,就会兴高采烈地牵经上线,若能织出一段南锦,眼里就会闪耀出爱怜与喜悦的光。
一眼,哪怕一眼都好。
甚至,哪怕只是一条腰带。
从来没有。
犯病的时候,甚至还会尖叫吼嚷着要掐死他。
后悔生下他,
而皇莫贺,从没一次来看过母亲和他。
刚要离开,低垂的眸忽然瞥见几步开外的一双小灰布鞋。
轶青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男人脸色很沉,阴郁的眸打量了她半晌。
没有以前见她时,如同逗弄宠物般漫不经心的调笑和戏谑。轶青一怔,猜不透他突如其来的沉肃,不过也马上就答了话。
她还想干到夏天?
“怎么样?在大凉和孤手下做事,温公子可还顺心?”
她心里发堵,沉默了片刻。
斛律昭目光蓦然收回到少女身上。眼前小人儿话说的不卑不亢,却明显是在提醒他,胡汉之分太甚,大凉易生动乱。
“那只能说明,织工的手段……不够狠辣老练。”
大不了,军马镇压罢了。
“用力太过,扯断了丝线,布从何来?”
“难道明年的蚕,不会吐新丝么?”
她在他手下监办锦绫院,督锦官的职位听起来冠冕堂皇,但实质上处境和宫里的启国奴隶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他愿意,随时可以杀了她和她手下的所有工匠,然后从苏杭再找一批锦工。他们的生死存亡全看斛律昭的心情,她呕心沥血建立的锦绫院,也随时都有可能被撤废。
他心里忽然就升起了一股烦躁的郁闷和不满,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两指扳起她的脸,想让她与自己对视。
斛律昭一愣,打量着兀自垂眸不语的少女,心情更加烦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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