轶青发现,北国的雪是灰的。
尸骸的灰烬。
但现在,没这个机会了。
文明,颓然跪倒在了野蛮的脚下。
无法争夺到食物,他们会饿死,会冻死,会病死,然后会像适才被焚烧的尸体一样,化成茫茫灰烬。
只有生与死。
轶青冷眼瞧着。他不在乎文明或野蛮,人性或兽性,他甚至不在乎生死,更不在乎死法。他只想和他的织机与南锦一起,化为飘散的灰烬。
每当夜晚降临,轶青就会格外庆幸他是男人。
那是他在锦绫院被烧毁后第一次觉得怕。
起码在所有人眼里,他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
母亲早逝,家里没有男娃。从有记忆起,轶青就知道父亲希望她能继承祖业,将启国南锦技艺发扬光大。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轶青,是父亲温庭兰对她的殷殷期许。
但没一个人知道,轶青私下为此付出了多少。随着年龄增长,从每日束胸的痛苦到例假照常工作的艰辛,轶青都一一忍下。她并不在意自己一生都无法嫁人、生子。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南锦的织造技巧上。从设计图案结构,到经纬线加工、织机改造,从缫丝到染色,再到织造,轶青件件都亲力亲为,无一不独自详细钻研考量,再与其他工匠琢磨切磋,只求织出的南锦能更加质地坚柔,样式华美。
比起其他锦工,轶青升迁得更快,但也付出了多过他们百倍的努力。
轶青是被一声尖锐的哭喊吵醒的,一个士兵正在扒扯一个三四岁小女孩儿的夹袄。夹袄奇迹般的完好无损,桃花底金丝银燕纹在月光下折射出柔亮的光泽,那是宗室才能穿的,最高规格的南锦。
这是轶青的第一个想法。
“给,拿这个去卖吧,也是上好的南锦。”
轶青下意识去阻拦。
士兵反手一个巴掌,轶青跌倒在地。
士兵的汉话很生硬,不过轶青听明白了。她发了疯似的扑向士兵,妄图把香囊夺回来。又有几个士兵上来,一起围殴这个不知死活的南人。
轶青吐出一口血,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倒下。士兵们没再围上来。她也顾不上纳闷,只知奋力向香囊爬。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住了它。
入目的是个典型的凉国人,高鼻深目,黑发黑瞳,典型北人高大强健的体魄,白皙如雪的皮肤在月下泛着瘆人的柔光。头戴金丝豹皮暖帽,肩披银绣紫貂皮裘,俨然身份不凡。
非但是上好的南锦,更贵在别出心裁,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式样。
入手软腻滑嫩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顿。
眼前的男人好看得就像个女人,几许未被尘土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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