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瞬不瞬盯着于霁尘,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从而漏掉什么重要的信息。
嘴上这样问,心里却无比诧异,诧异之下又会卑鄙地想,水图南辞了江宁商会会长,那是不是就能离开江宁了?
“水德音好面子,你便让他颜面扫地。他爱重钱财,你便让他赔得一无所剩。无论是他遭遇哪样情况,皆不曾具体牵扯到我身上。我猜,你和江宁布政使陈鹤是认识的,若非她对我有不着痕迹的偏护,我不会发现她的某些行事作风,其实和你很像。”
“霍大人,”晶莹水光盈满眼眶,她人却还是在笑着,“我做不成商会会长都是你害的,你得赔偿我。”
霍家,厨房门槛上,风尘仆仆的李持岸坐在那里,灰扑扑端着个比她脸还大的海碗,边大口扒拉中午剩的鸡汁蒸面条,边听于霁尘叽歪。
国丧已毕数月,暗处盯着她的几拨人却未撤走,甚至未曾放松过警惕。可她该回奉鹿了,她不适合大邑京,这三年,她在大邑京上下斡旋,为幽北谋利,简直受够了这如蛛网般令人窒息的大邑官场。
她衝进厨房提着旧茶壶,就住壶嘴连灌几大口有点烫嘴的白水,这才缓过来那股吃噎的难受劲。
夹起坨面塞嘴里,李持岸嘟嘟哝哝问:“你回奉鹿是好事,有杨嗣王给你做靠山,大邑的人还能有些忌惮,不敢对咱们家的人太过分,师娘会不同意你走?”
“谁?”
“……”李持岸又被干巴且凉的剩蒸面给噎住。
她就这么吃着热水拌的凉蒸面,道:“你怕你离开后,师娘会直接弄死水德音?他是你家仇人,死了岂不更好,干嘛护着。”
“并非你想的那样,只是不能让水德音轻易死掉,”于霁尘道:“我要的,是让他看着自己一点点在泥里腐烂掉,若是奉笔给他个痛快,那便太过便宜他。”
不过——
那么,他活多久,折磨便如影随形跟他多久,岂不是更畅快!
很明显,千山她不想,千山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把那个烂东西放跟前碍眼。”
说着把饭碗往于霁尘怀里一塞:“帮拿进去,忽然想起来有点事,我得去趟衙署!”
衙署这会儿已经下差了,去衙署干嘛?
不晓得霍偃离开前同千会说过些什么,千会这几日多时情绪是平静——而非死寂的,她道:“才不要跟你去奉鹿玩,我得在家里安心养病呢。”
千会望着那灿烂笑颜,好奇问:“水图南让你赔偿,你打算如何?”
比起千会回来后见到的沉默寡言的千山,今日的霍大人忽然开朗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