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南多雨,六年一小灾,十二年一大灾,水氏曾遇见过险死还生的大难,故而对于每年需按要求完成的二十五万匹丝绸,吃一堑长一智的水氏织造,有充分的原料保证它的完成。
从去年秋天,收到朝廷多添给的任务量起,至今年四月之前,水图南通过各种努力与投入,已经置好良地、备好桑苗、签下足够数量的蚕农、定做好两千架织机、培训好熟练的纺织工。
可是,一场大水,把她准备好的所有,损毁在转瞬之间。
资金已不够支撑运转,要是挺不过去,水氏织造可能从此一蹶不振。
水图南回到水园时,时间已入亥时,水德音要睡下了,被水图南强行唤到正厅。
他迭起二郎腿,歪着身体开始往烟锅里装烟丝,眼皮不曾抬一下,不在乎女儿是否已吃饭,不在乎女儿是否辛苦劳累,
原本,水图南还派了位可靠的掌柜,和水德音一起下县的,但那位掌柜在县里染了病,刚回到家休息,水图南不好立马去打扰,不然不会来找父亲。
打火石响几声,水德音点起一袋烟,贪婪地用力抽几口,靠在椅子里舒服地吐烟圈。
对于父亲的夹枪带棒,水图南习以为常,她就站在那里,绣鞋和裤腿上,沾着下织坊处理事情时带上的泥巴:“那些蚕农如何了?”
水图南只是路过水园,顺道拐进来问问父亲关于二县的大体情况,不能多耽搁,她还要抓紧时间出城去处理别的事,若耽误到子夜宵禁,便无法再出门。
“二县情况如何,老爷怎么讲?”婢女秀秀撑起伞为小姐遮雨,今日白天那样炎热,入夜后又飘起雨丝,实在让人恼火。
她太累了,但是没办法,外面还有无数的问题,等着她去解决:“二县的基本盘算是崩了,在我的预料之内,去安州的信马,最迟明日傍晚回来,还是先看看大伯父那边,倒底是怎么说的吧。”
主从二人正步履匆匆往家门方向走,后面追过来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是水家二小姐水盼儿的贴身丫鬟。
水家人不多,但都各有所忙,平素里谁也不会操心谁,水图南和同父异母的二妹妹关系一般,有些意外二妹妹会给自己准备食盒,却也没有精力多想,道了谢匆匆离开。
秀秀不慎把饼里的汤汁滴在袖口处,拽出手帕擦着,俄而,疑惑地嘟哝道:“这个饭,不是家里厨房做的。”
“像是二小姐自己做的,”秀秀分析道,“这是延城口味的,家里只有戚姨娘是延城人,总不会是戚姨娘做的吧。”
水图南看两眼手里吃剩一半的肉馅饼,把嘴里的嚼嚼咽下:“只要没下毒,管她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