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花火其二】

过玻璃窗户，他看见了一团小小身影蜷在角落，一动不动，不明生死。

是个年轻的人类女性，裹在几件厚重大衣之中，遮掩得严严实实，露出黑色丝缎般浓密长发。似乎被车外动静所惊，双腿颤了颤，却没能起身。

对方身量很轻，估摸不过百斤，单手就能揽起，毫不费力。

安德烈的呼吸猛然一窒，赤红竖瞳急遽收缩，脊背因紧张而绷直。

女人仍陷昏迷，柔软躯体牢牢攀附着他，像一丛垂死菟丝，竭力汲取热量温暖自己。

白塔内部共有七十套员工住房，如今大多空置废弃。考虑到对方不会滞留太久，安德烈索性将她安放在自己屋中，再进行简单急救处理。

他动作利落，几下除去女人身上层层迭迭的棉绒外套，只留贴身内衣。室内暖气充裕，光裸肌肤直接暴露在温热环境中，与面庞一般苍白，唯有

确认状态无恙后，安德烈随即弄来一盆温水，用帕子润湿，仔细擦拭四肢躯干，按压舒缓皮下的血管经络。

人类的身体实在是脆弱又麻烦。

似乎发现了什么般，他动作忽地一顿，俯身凑近女人，赤瞳定定注视着那层近乎无暇的奶白颜色，略显出神。

果然很滑顺，跟霜云膏一样。安德烈的猜想得到印证。

霜云膏是一种廉价的固体药膏，主要治疗跌打损伤，通体乳白，气味浓郁。幼年时期邻家搬进一名医生，出于同情可怜，悄悄送了他一大罐，安德烈将它藏在阁楼储柜，每每身上疼痛难忍时，才会挖出一点尝尝。

绵软膏体化开，在舌尖爆开一阵辛辣苦涩后，甜味才从舌根底部渗出，一圈一圈交织扩散，通过味蕾填补童年空洞，是他仅有的美味。

玻璃瓶罐被高高掷下，在剧烈碰撞声中，脑袋扎进无数碎渣，他倒在乳白色的世界中，视线很快被鲜红腥气包裹，很快什么都没有了。

他收起舌头，注意力重新转回，这个霜云一样柔软的女人犹未清醒，双目紧闭，只有胸口剧烈起伏，晃出摇曳乳波。他再度拾起帕子，继续心无旁骛的进行复温工作。

女人终于在这时有了转醒迹象，长睫先是翕动不止，缓缓掀开眼帘之后，露出淡褐色同仁，像水雾浸润洇开，氤氲而不失光泽，与林中幼鹿无异。

触及蜥人形貌的瞬间，鹿一般湿润无害的神情迅速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慌恐惧，以及在发现衣衫被脱去后，浑身战栗着发出尖锐叫声。

“这里是高兰观察站点，医疗队随后就到。”

女人噤声不言，杏眼圆睁，充满警惕地瞪向身前之人。

所以安德烈没有久留，起身快步退出卧房，将空间留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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