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查拉斯当时穿着一身便装，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手里拿着的是玻利瓦尔的民间故事绘本，那种适合孩子的睡前读物。

他在树下仰头问我，换不换书。

说起来也奇怪，我那天本来没有什么看书的兴致的。我刚刚有了一次突破，大概摸到了高阶职业者的边缘，只差考核就能拿到证明文件。但我却没有去，我完全没有心思去想如何晋升。我不想面对我的母亲，也不想去学校，所以我直接逃了课。一个正在逃课的学生，怎么可能会在课堂之外认真看书呢？

和查拉斯进行交换后，我居然看完了那一整本的玻利瓦尔民间故事绘本，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我不知道，杰勒米。

……

今天的月光真暗啊。

——你的摩西

to 杰勒米：

我又看到了祂。

我看到“祂”躺在狭窄逼仄的盒子里, 四周黑漆漆一片。

祂躺在灵柩之中，一日比一日要大。

梦境让我和那只被“圣躯”吞噬的眼睛再度产生了联系，我顺着祂的视野，看到了祂理想中的未来。

萨沃纳就消失了。

萨沃纳消失了，就在我的面前。

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地。

我从梦中醒来，眼前一无所有。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完全分不清楚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见到了萨沃纳的大萨满，这块土地的统治者和传言中一样独断专行。

他们不信任我，却又忌惮我，所以白天佯装出有商讨余地的模样，晚上则潜入我的梦境，想要寻找我的把柄和破绽，顺便再确认一下“生之原罪”的真实度。

我不应该为了这么一丁点的怀疑就感到疲惫。我不应该放松警惕，让他们得到可趁之机。我不应该抱着侥幸的想法，允许自己在没有能力承担后果的情况下，放任他们通过梦境窥伺“生之原罪”，从而引来了祂的注视。

我承认，是我心怀侥幸，是我的放纵导致了这一切结果。

祂多么可怕啊。祂睁开眼睛，就毁灭了伊波利特，祂从梦中伸手，就将萨沃纳从大陆上抹除。

我本以为这件事已经告于段落，没想到还不是结束。

可我为什么还能如此理智地同你写信？

我不知道。

萨沃纳毁灭之后，我在那片空地上游走了好几天，什么都没发现，我又冷静半天，才开始向外走。

如今，再没有一个人像查拉斯那样，写信祝贺我又一次的死里逃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