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自己也在高声尖叫: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妈妈!我没有妈妈!
直到多年后,他突然说他要再婚了。
假期里,成欣回家见了新家庭成员一面。这位陶姓中年女子温温和和地向她打招呼,她张口半天,只叫出一声“阿姨”。
父亲还在亲自监督新婚房的装修事宜,他带着成欣也去实地转了一圈。房子就两间卧室,他指着其中一间小的说已经给你打好了床,以后随时回来睡。
她想起之前收拾东西的时候,在他衣柜隔层的小抽屉里见过一本红色的离婚证。她看到登记日期是她六岁那年。
但是她没有来见她。
可是,成欣想,我该怎么忘记你呢?
父亲办婚宴的时候,成欣已经回学校上课了。她当天晚上回宿舍才看到家族群里一长串的新消息,不成想就在她翻看白天现场视频的时候,不幸被来查房的宿管记了过。
她隔天一早起来就向舍友们道了歉,并打算去向她们的班主任说明清楚。可是等她真站到2班班主任面前,才发现自己准备的说辞都于事无补。
“那个……老师……”成欣还想再做最后的努力。
他话毕后接着批起作业。清早的办公室人还不多,他们的话头一截止,整个室内顿时寂静下来。成欣感觉自己好像一棵即将枯死的白杨,扎在寸草
她终于挪脚打算离开,却不料在转身的一瞬跌入了更大的窘境。余光中她瞟见了一个人,正站在另一张办公桌前帮老师整理着什么,在她望过去的时候,对方也恰巧抬头。
然而那人却朝这边走来。
“蒋澄星?有什么事吗?”
教师耐着性子听完,又皱起眉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把脑袋转向还杵在一旁的成欣:“下不为例。”
成欣恍恍惚惚地跨出办公室门。
她们还是没有搭话,像往常一样,只有恒久的沉默横亘在她们之间。
心像一块已经吸饱了水的海绵,每一个孔洞都被某种更强烈的情绪封堵,再也盛不下多余的感激。
无论是蒋澄星谦和的微笑,还是老师当即放下的红笔,在这个清晨,所有自然的、和谐的一切,都令她感到无比厌腻。
只要换个人,就算只是做相同的事情,也能轻而易举地让她摆脱困境。
世界连冷漠不公都如此合情合理。富裕者永远多多益善,贫穷者活该一贫如洗。总有些人的人生如同神仙出招,仅仅只是震荡余波,都足以使旁人遭受毁灭性打击。
哪怕无理取闹,哪怕令人不齿,她也轻声呢喃了出来:蒋澄星,你真的好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