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撞开的巨响震得窗棂发颤。林阳被刺鼻的煤烟呛得咳嗽,朦胧中看见老伯儿举着煤油灯冲进来,棉袄上的霜花落在他手背上,凉得发紧。老伯儿把他往棉袄里一裹,转身去抱妈妈时,鞋底在结了薄冰的地上打滑:“快喊牛车!中煤了!”奶奶的银镯子在门框上撞出脆响,她往林阳兜里塞了块水果糖——那是给堂妹攒的满月礼,糖纸上还印着没擦干净的“蛇女吉祥”。
老院子的狗在寒风里狂吠。林阳趴在老伯儿背上,听见他喊奶奶的声音混着北风灌进耳朵:“妈你盯着西厢房,小蛇女别冻着!”牛车碾过雪地的“咯吱”声里,他看见老婶儿抱着堂妹追出来,小被子角在风里飘着,像只想要飞的小蝴蝶。妈妈在牛车上咳嗽着攥紧他的手,指尖划过他兜里的水果糖,忽然笑了:“你老伯儿眼尖,不然咱娘俩……”
煤球炉在第二天清晨被老伯儿搬到了院子里。他蹲在槐树下敲敲打打,用废铁皮给炉筒子接了节新烟囱,烟袋锅子咬在嘴里,说话时火星子直溅:“老四媳妇你记着,煤球得捅透,炉门留条缝——阳阳这小龙娃,得吸着干净气儿长。”老婶儿抱着堂妹蹲在旁边择菜,把鲜嫩的菜心挑出来放在林阳的小搪瓷缸里:“俺家小蛇女沾了你们的光,往后啊,让她给阳阳哥当跟屁虫。”
那年开春,堂妹断了母乳,老婶儿的奶水却没跟上。妈妈抱着林阳坐在煤球炉旁,看堂妹在襁褓里哼唧,忽然解开了衣襟——奶奶举着纳到一半的虎头鞋冲进来,银镯子晃得发亮:“老四媳妇你疯了?你身子还没养好呢!”妈妈却把堂妹抱得更紧,指尖划过她皱巴巴的小脸:“妈,那年要不是老五哥,我和阳阳早没了,这点奶水算啥?”
林阳至今记得,堂妹的小嘴裹住妈妈乳头时,煤球炉的火“噼啪”响了一声,炉门上的铁皮龙形纹路由老伯儿新敲了鳞甲,在晨光里闪着微光。老婶儿蹲在井台边洗尿布,看见他就往兜里塞炒瓜子:“阳阳吃,你妹妹沾了你的奶水,往后就是你的小尾巴。”奶奶的银镯子后来戴在了堂妹腕上,却在每个黄昏蹲在煤球炉旁,往林阳的小手里塞块烤得喷香的窝头:“小龙娃长身体,多吃点。”
1997年搬新房时,林阳坚持把煤球炉装进纸箱。妈妈摸着炉门上的龙形纹路笑了:“你老伯儿当年说‘龙护炉,炉暖家’,没想到这炉子跟着咱们从老家到平房,又到了高楼。”此刻阳光穿过新楼房的纱窗,落在炉门上的铁皮龙鳞上,晃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1989年冬夜老伯儿煤油灯的光,也像堂妹满月那天,煤球炉上热乎的小米粥腾起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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