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深沉,永寿宫内烛影摇红,窗纱外偶有流萤数点,明灭不定。魏嬿婉仅着一袭素罗寝衣,斜倚贵妃榻畔小几,玉臂支颐,纤指无意识划过冰凉的紫檀案面,洇开几道浅淡的水痕。鬓边点翠凤钗亦似失却光华,微斜欲坠。殿中唯余冰鉴内寒冰消融之声,细碎清泠,反添寂寥烦热。
忽闻帘栊轻响,进忠躬身趋入。步履极轻,行至近前,方深深打了个千儿:“奴才给主儿请安,主儿万福金安。”语毕,将手中覆着明黄锦缎的剔红托盘,小心翼翼置于几上。魏嬿婉这才抬眸,眼波流转间,犹带一丝未消的愠怒与倦怠,只睨着他,默然不语。
进忠顺势跪伏于她裙裾之畔,柔声道:“回主儿,此皆皇上方才特赐。皇上……终究惦念主儿。主儿气性高,亦当珍重玉体,莫再动气,瞧着令人心疼。”
岂料“皇上”二字入耳,魏嬿婉胸中积火“腾”地直冲顶门。她霍然坐直,看也不看,劈手便将托盘中那莹润无瑕的羊脂白玉平安扣抄在掌中,复狠狠掼向金砖地!
“啪嗒!”
“哼!皇上的恩赏?本宫思及他那做派,便觉腌臜!算得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儿!不过是个……” 话至此处,声已尖利刺耳,险险便要冲口而出。
进忠急急抬头,朝侍立一旁的春婵、澜翠猛递眼色,声转峻厉:“糊涂东西!还不速退至外廊守候!紧闭门窗,无令不得擅入!”
春婵、澜翠会意,慌忙垂首屏息,悄无声息退下,将殿门严掩。
待殿内唯余二人,进忠方膝行两步,凑得更近。他虚捧起魏嬿婉那只因盛怒而微颤的柔荑,声复化一泓温水,熨帖至极:“哎哟,奴才的好主儿!您是何等金尊玉贵,这万金不换的身子骨,呖呖莺声的嗓子,何苦为那起子……尘俗物事,动此雷霆之怒?主儿心有不忿,要摔,只管摔!库里这些玩意儿,原就是供主儿解颐的。要骂,也只管骂!唯求主儿仔细手疼,留神伤了那清喉妙嗓。奴才瞧着,心都要揉碎了……”
他一面软语温存,一面觑着魏嬿婉神色,见其紧绷肩颈似松泛些许,续道:“奴才方才退出时,一路思忖,倒觉着……主儿这两年,恩宠优渥,顺遂无匹,本是天大的福泽。然世间事,如月有盈亏,潮有涨落,过顺则易惹天妒人谗。此番波折,瞧着是添堵,焉知非老天爷警醒主儿,磨砺心性?”
“其实,无论帝后间情分深浅,那富察氏一门,根深叶茂,盘踞前朝,岂是旦夕可撼?富察家在,皇后尊位便稳如磐石。皇上此刻气盛,待风波稍歇,帝后终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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