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叹息一声,那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奴家观公子,心气未泯,只是……蒙尘太厚,失了光亮。困顿如茧,破之方可生翼。公子眼中只见深井四壁,却忘了,纵是井底,抬头亦能……见一方青天。”
张伟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镜中。阿芜的话像一股清冽的泉水,缓缓注入他燥热混乱的心田,带来一丝奇异的清凉。他茫然地看着她:“青天?在哪?”他环顾这间狭小、破败、堆满杂物和账单的屋子,只觉得四面都是冰冷坚硬的墙壁,哪里有什么青天?
阿芜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他,唇边又浮起那抹极淡、极轻,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力量的笑意:“公子不妨……先安坐片刻,闭目,静心。奴家虽无回天之力,或可……为公子奏一曲旧时小调,稍解烦忧?”
张伟迟疑了一下。这太诡异了,和一个镜子里不知是人是鬼的存在对话,还要听她“奏曲”?可不知怎的,他心底深处那根绷紧的弦,在阿芜温和的目光下,竟真的松懈了一丝。他实在太累了,累得不想再去分辨真假、思考危险。他依言,靠着冰冷的瓷砖墙,闭上了干涩发痛的眼睛。
没有琴瑟丝竹之声。然而,就在他闭上眼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空灵悠远的旋律,仿佛直接诞生于他灵魂深处,又仿佛从遥远天际飘落,无声无息地将他包裹。那旋律无法用任何他所知的乐器形容,它像是山间清泉滑过青石,像初春融雪时冰凌碎裂的脆响,像林间最轻柔的风拂过新叶的沙沙低语,带着一种洗涤灵魂、抚平褶皱的力量。他紧绷的神经,他积压的怒火,他沉重的绝望,在这奇异的、无声的“曲调”中,竟真的如同冰雪遇到暖阳,一点点、一点点地消融、流淌、散去……
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平静感,温柔地拥抱了他。他沉沉睡去,靠着冰冷的墙壁,嘴角竟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弛。镜中的阿芜,静静地望着他沉睡中疲惫而略显安宁的侧脸,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像是悲悯,又像是某种难以言说的孤寂。
自那夜之后,张伟的生活轨迹发生了微妙而危险的偏移。那面冰冷的古镜,成了他出租屋里唯一能吸走他所有疲惫和绝望的磁石。下班回到那个弥漫着泡面味和焦虑气息的牢笼,他不再第一时间面对那些催命的账单和林小雨越来越频繁的担忧询问。他的双脚仿佛有自己的意志,总是径直迈向那个狭小的、灯光昏黄的洗手间。镜子里,阿芜的身影几乎永远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等待倾听的港湾。
这章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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