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闷热得像个蒸笼,连风都懒得动弹。老祝推着他的破三轮车,吱呀作响,好不容易才挪到他那块巴掌大的夜市地盘。汗水糊了眼睛,他胡乱抹了一把,脸膛上沾着的油污混着汗水,又被抹开一片。三轮车斗里堆着折叠桌椅、半桶浑浊的洗锅水、几个蔫头耷脑的塑料板凳,还有那些没卖完、此刻也卖不出去的串串,散发着一股隔夜油脂的酸腐气。摊子刚支开一半,旁边卖炒粉的老马就伸过头来,压低声音:“祝哥,龙哥的人下午又来了,红油漆泼的,在你那卷帘门上……画了好大一个‘债’字,血红血红的,瘆人。”
老祝手一哆嗦,刚拿起的折叠桌腿哐当砸在脚面上,钻心地疼。他没吭声,只把腰弯得更低,默默把桌子支好。那扇紧闭的卷帘门,像一道巨大的、耻辱的伤疤,横亘在“祝记麻辣烫”褪色的招牌下方。门上的红漆还没干透,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着粘稠诡异的光。那鲜红的“债”字,每一笔都像刀子,狠狠剜着他的心。家里呢?女儿苗苗下学期的学费,老婆秀芬絮叨了快半年的新冰箱,还有那利滚利、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的十万元债……这些念头沉甸甸地压下来,让他喘不过气,脊梁骨仿佛都被压弯了。
“爸!”清脆的童音刺破令人窒息的沉闷。苗苗像只小鹿,灵活地穿过摊档间狭窄的缝隙,扑到他腿边。小手高高举着一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旧存钱罐,里面硬币碰撞,发出细碎却充满希望的声响。“看!我又攒了好多!给爸爸还债!”孩子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纯真和期盼。
这亮光却像针,狠狠扎在老祝心上最软的地方。他鼻子猛地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只能慌忙蹲下,粗糙的大手笨拙地揉着女儿柔软的发顶,喉咙里堵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乖…苗苗真乖…” 后面的话,全被翻涌上来的苦涩吞没了。
夜深了,街上的人声像退潮般渐渐消散。老祝麻木地收拾着摊子,把没卖掉的、已经变了颜色的菜叶和蔫软的肉串一股脑倒进油腻腻的泔水桶。桶里泛起的馊臭味直冲鼻腔,熏得他胃里一阵翻搅。最后几桌客人也摇摇晃晃地走了,留下满地的竹签、餐巾纸和空酒瓶,一片狼藉。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把沉重的折叠桌椅一件件搬回三轮车斗里。汗水浸透了那件洗得发黄、印着模糊广告字迹的汗衫,紧紧贴在背上。
当三轮车吱吱呀呀地重新停回那扇刺目的卷帘门前时,老祝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背靠着冰冷、还带着白日余温的铁门,身体一点点滑下去,瘫坐在油腻肮脏的水泥地上。红漆的“债”字,就在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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