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芙蓉的烟盒,是巴蜀喜宴上最扎眼的一抹红。烟盒上的芙蓉花层层叠叠,花瓣边缘描着金,像刚从锦江里捞出来的,带着水汽的艳。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川南乡下,谁家办喜事,桌上没摆红芙蓉,都不好意思请宾客。
奶奶说,1973年她嫁爷爷时,陪嫁的木箱里就躺着两条红芙蓉。那时候物资紧俏,爷爷托人在县城供销社排队才买到,烟盒用红绳捆着,像两封滚烫的情书。拜堂时,爷爷给长辈递烟,烟盒在手里转得飞快,红得像团火。有长辈接过烟,夹在耳后,说“沾沾喜气”;孩子们则盯着烟盒,等宴席散了,抢着要去折成小船,在院子的水沟里漂,船尾拖出的水痕,像芙蓉花的影子。
红芙蓉的烟丝里,混着点说不出的甜。老人们说,那是加了泸州的桂花,抽起来不呛,连不抽烟的姑娘都能夹在指间把玩。我表姐的嫁妆盒里,至今压着个红芙蓉烟盒,是她十岁时在姑姑婚礼上抢的。“当时觉得这花比新娘的头花还好看,”她摸着烟盒上磨平的花瓣,“后来才知道,那烟盒被姑姑的婆婆压在箱底三年,就等办喜事时用。”
乡下的喜宴上,烟盒还有妙用。账房先生用烟盒记礼单,红底黑字格外清楚;孩子们把烟盒叠成“三角板”,在晒谷场上拍得“啪啪”响;新媳妇给长辈敬烟,烟盒要双手捧着,长辈接过烟,会往烟盒里塞个红包,“这叫烟盒藏福”。
红芙蓉的谢幕,像一场慢慢暗下去的灯。记不清是哪年春节,去内江乡下拜年,发现喜宴上的红芙蓉换成了印着龙凤的香烟。问堂叔,他叼着烟说:“现在时兴带爆珠的,年轻人嫌红芙蓉老气,说烟盒上的花像年画。”宴席散后,我在灶房角落看见个被踩扁的红芙蓉烟盒,芙蓉花的金粉掉了大半,像褪了色的春联。
去年在成都送仙桥旧货市场,见着个红芙蓉烟标,摊主用玻璃框装着,标着“80年代藏品”。我摸了摸那褪色的红,纸页薄得像蝉翼,边缘卷着毛边,像触到了奶奶鬓角的霜——当年的鲜亮,终究抵不过时光的磨洗。但奶奶说,她总在梦里闻到红芙蓉的香,那香味里,有鞭炮的硝烟,有新被褥的皂角味,还有她年轻时,爷爷递烟时发烫的指尖。
三、工字牌的锈,工地上的铁骨
工字牌的烟盒,是巴蜀工地上的“铁勋章”。烟盒上的“工”字方方正正,黑得发亮,像用錾子刻在铁板上的,透着股硬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重庆、攀枝花,工地上的男人,兜里要是没包工字牌,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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