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底的绛紫色缎面袄子。
锁面上錾着"长命百岁"四个字,如今已经被孙子的小手摸得发亮。大嫂突然想起锁芯里还藏着孙子的胎发——金黄柔软的一小撮,用红丝线缠成同心结。
过年春节孙子回来,已经会是摇摇晃晃地追着老母鸡跑了,小脚丫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梅花似的印子。
布包最底下沉着那张欠条。展开时纸张发出脆响,仿佛再对折一次就会碎裂。
陈老五等几家歪歪扭扭的字迹被雨水泡得发涨,"叁十万柒仟元"几个数字像喝醉的螃蟹般横七竖八地趴着。
大嫂眼前浮现出那个飘着鱼腥味的下午——大哥蹲在船头,古铜色的后颈上滚着油汗,陈老五的圆珠笔在皱巴巴的作业本背面划拉,远处传来收网号子的回声。
当时谁又能想到,这笔修船钱会成为永远还不清的债呢?
堂屋空荡荡的,她的声音在四壁间撞出轻微的回响:"他爹,我走了。" 灶台上的铁锅反扣着,边缘还粘着今早煮玉米糊糊的锅巴。
那些金黄色的糊痂蜷缩成奇怪的形状,像极了小时候在河边玩的泥娃娃。大嫂突然记起今早搅糊糊时,木勺碰到底部发出的嘎吱声——米缸已经快见底了,最后那捧玉米面还是前院张婶硬塞过来的。
墙角的镰刀斜倚着,刃口沾着秋收时的麦芒。几粒干瘪的麦壳卡在木柄裂缝里,那是上个月抢收时留下的。
那天日头毒得能晒裂石头,她弯着腰从黎明割到黄昏,起身时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在麦茬上。现在想来,那竟是她最后一次收割自家的庄稼。
院角突然传来咯咯的叫声。那只芦花老母鸡正在刨土,爪子掀起一小团一小团的尘雾。见女主人看过来,它歪着脑袋,黑豆似的眼睛直直盯着大嫂,仿佛在质问今天为何还不撒玉米粒。
鸡窝顶上晾着几双布鞋——有大哥出海穿的千层底,有小海初中时的运动鞋,还有去年给孙子纳的虎头鞋。
鞋底上的针脚密密麻麻,每一针都牵着一段往事。
行李箱的滚轮突然在门槛上磕出刺耳的声响。这个印着航空标签的箱子是小海从城里寄回来的,说是专门给她装行李用。
现在它张着大口,吞下了她大半辈子的痕迹:两件换洗衣裳、一包晒干的槐花、裹着报纸的搪瓷缸,还有那件永远补不好的渔网毛衣。
滚轮在青石门槛上留下一道新鲜的白痕,像道结痂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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