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未干,暗记已藏。
他搁下笔,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贡院内烛影幢幢,无数墨浪在方寸号舍间无声翻滚,或壮阔,或枯竭,或暗藏杀机。卷子上的飞白印记,如同沉睡的符咒。而贡院之外,那被买通的誊录官,是否已磨利了篡改的刀锋?这场无声的攻防,才刚刚开始。烛火跳跃,将他沉静的侧影投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一尊等待风暴的石像。
贡院的号舍如同退潮后遗落在沙滩上的死寂贝壳,白日里那令人窒息的紧张、笔尖的沙沙、压抑的喘息、甚至那绝望的哭嚎,都随着最后一声收卷的锣响,被彻底抽离。
数千份承载着士子们心血、前程乃至身家性命的墨卷,被小心翼翼地糊上姓名籍贯,盖上弥封关防,然后如同沉默的囚徒,被一摞摞收拢、捆扎,在皂吏们冰冷目光的押送下,穿过重重门禁,运往贡院深处那座守卫更加森严的院落——誊录房。
这里的空气,与号舍的浑浊截然不同,弥漫着纸张特有的干燥气味和劣质灯油燃烧散发的淡淡烟味,冰冷、肃杀,带着一种秘而不宣的沉重。
高大的库房里,堆积如山的试卷几乎要触到房梁。数十名誊录官坐在长条桌案后,每人面前一盏同样昏暗的油灯,一叠待誊的朱卷(考生原卷,墨笔),一叠空白的墨卷(供誊录用,朱笔),还有一碗用以粘糊修改错字的浆糊。
沙沙的书写声是这里唯一的背景音,单调、密集,如同无数春蚕在啃食桑叶,也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被三皇子心腹重金收买的誊录官,姓王,是个四十来岁、面相平庸甚至有些佝偻的男人。
此刻,他坐在一个靠近角落的位子上,握着朱笔的手指却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掌心一片湿滑的冷汗。他低垂着头,眼神却如同受惊的老鼠,不时飞快地左右扫视,每一次巡考官或主考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都让他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稳住……稳住……”他内心疯狂地告诫自己,“为了那笔足够买下城外几十亩良田的银子……为了儿子能进国子监……为了……”他脑海里闪过家中卧病老母期盼的眼神和债主凶狠的面孔,一股狠戾压过了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埋下头,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一叠叠试卷的编号。他需要在浩如烟海的卷子中,准确地找出那个“玄字柒拾叁号”——李明的卷子。
时间在沙沙的笔声和灯油的滋滋声中流逝。王誊录官额角的冷汗越来越多,后背的衣衫也被浸湿,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黏腻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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