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深秋的风已带起铁腥气,刮过幽州牧府飞翘的檐角。议事厅内,炭盆噼啪作响,却暖不透长史王韬眼中的冰碴。
“军械司丞?”他枯瘦的手指捻着帛书,像掂量一块腐肉,“刘使君莫不是忘了,军器制造乃国之重务,向由工曹统一调度。此子年不过弱冠,更无功名在身,岂可骤掌武库?”
刘虞端坐上首,苍老的指节抚过案上木牍——那是我呈上的水车图样与屯田增产的数目。“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他声音不高,却压得满堂寂静,“蓟城武库弓弩甲胄,自今日起由你督造。然则,”他目光转向我,带着上位者天然的制衡,“凡所造军器形制、工料耗费,需悉数报于王长史核验。”
王韬嘴角终于扯出一点弧度,那是猎犬咬住猎物气管前的冷笑。我迎着他的视线,在满堂文武注视中躬身:“诺。然则杀敌利刃,恐非旧法可铸。请使君允我于城外另设‘格物匠坊’,专研破敌新器。所费钱粮,”我刻意停顿,字字清晰,“皆从属下所辖屯田岁入支取,不动州府分毫。”
厅内响起压抑的私语。王韬的冷笑僵在脸上。以屯田收益换研发独立,这是刘虞无法拒绝的价码——幽州缺粮甚于缺铁。
“黄口竖子,安知军器凶险?”王韬须发戟张,指节叩得案几砰砰作响,“武备关乎将士性命!若因你造次损了军资,当以军法论处!”
“若新器无功,甘当军法。”我直视他,声音斩进满堂死寂。刘虞浑浊的目光在我与王韬之间逡巡片刻,终于缓缓颔首。
**权谋的第一块骨牌,已无声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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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城武库深藏瓮城之内,踏入的刹那,一股混杂着铁锈、霉朽与陈年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库吏佝偻着背,引我穿行于堆积如山的军械间,眼神空洞如蒙尘的甲片。
“司丞请看,”他踢开脚边一个渗水的麻袋,露出里面发黑的弓胎,“去岁新制的角弓,开春便返潮脱胶,十张里能有三张拉开便是万幸。”他指向另一侧,几柄环首刀随意插在木架上,刃口布满蛛网般的细微裂纹。“百炼钢?嘿,火候差一点便是废铁!上月演武,一什长挥刀劈木盾,刀断,反被断刃插穿了脖子!”
我拾起一柄断刀。冰冷的触感下,是粗粝不平的断面,杂质如丑陋的星点密布其中。汉末的冶铁如同赌命,全靠匠人经验在烈焰与淬火间走钢丝。而弓弩的制造更是灾难——没有统一度量,箭矢长短粗细全凭匠人眼力;弓臂强弱,仅靠几个老匠轮流拉扯估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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