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片从院里带起的梧桐叶。乱糟糟的头发被晨风吹得更散,几缕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鼻尖还泛着急出来的红。
他一眼就瞅见了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的藤椅——柳尊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手里摊着张泛黄的报纸,指尖夹着的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上。路人几乎是连跑带蹿地冲过去,鞋底在青石板上蹭出“沙沙”的急响,路过水缸时带起的风,惊得缸里的荷叶轻轻晃了晃,滚下颗晶莹的露珠。
“柳、柳尊先生!”他跑到藤椅旁,猛地刹住脚,一手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息,胸口起伏得像风箱,嗓子眼干得发疼,“呼……等、等一下!”
柳尊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抬了抬眼皮,老花镜滑到鼻尖也没去扶。路人急得直跺脚,另一只手在半空胡乱比划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洗得发白的T恤领口,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麻、麻烦问您,”他好不容易顺了口气,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颤音,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柳尊手里的报纸,像是怕对方下一秒就要把关键信息藏起来,“最近的公交站……到底在哪儿啊?再找不着,我真要迟到了!”
说话间,他脚底下的帆布鞋跟在青石板上碾来碾去,鞋跟都快磨平了,背包带深深勒进肩膀,把浅灰色的肩带染出两道深色的印子。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说话时,因为太急,唾沫星子都溅到了藤椅扶手上,只一个劲儿地往前探着身子,恨不得把耳朵凑到柳尊嘴边,生怕漏听了半个字。
路人的话音还在院子里打着旋,院门外突然炸响一声刺耳的“吱——”,轮胎狠擦地面的锐响像把钝刀刮过铁皮,惊得老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一片。他猛地回头,脖子差点拧到,就见一辆半旧的黑色桑塔纳斜斜杵在青石板铺就的院门口,车头离爬满牵牛花的院墙只剩半尺,保险杠上还沾着点未干的泥点。
驾驶室的车窗“咔嗒”一声摇到底,露出柳工那张带着倦意却精神头十足的脸。他额前的碎发被晨风吹得支棱着,眼角堆着熬夜熬出来的淡青色,下巴上冒出的胡茬泛着青黑,却不妨碍他笑得露出两排白牙:“路小哥,发什么愣?上车啊!”
说着,他腾出只手在方向盘上“咚咚”敲了两下,真皮方向盘套磨出的毛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副驾驶座上,一袋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豆浆正冒着白气,袋口系着的红绳松松垮垮,几滴温热的水珠顺着袋角往下淌,在米色的坐垫上洇出小小的湿痕,旁边还摆着个裹得严实的肉包,油星把油纸浸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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