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1907年,深秋。
浓重的铅灰色云层沉沉压在直隶总督署飞翘的檐角之上,也将城西那片占地广阔的北洋陆军速成学堂(即保定陆军军官学堂前身)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清晨的霜气尚未散尽,凛冽的北风卷过空旷的大校场,刮起浮尘枯叶,抽打在列队的新生脸上,如刀锋舔过。于学忠站在队列中段,身板挺得笔直,粗糙的土黄色新式陆军制服贴在身上,尚带着浆洗过的僵硬,抵挡不住深秋的寒意。他微微眯起眼,目光穿透弥漫的尘雾,投向校场尽头那排覆盖着防雨帆布的钢铁巨物——几门德制克虏伯75毫米野炮,冰冷、沉默,散发着工业时代特有的死亡气息。
“立正——!”值星官沙哑的吼声撕裂空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数百双牛皮军靴的后跟猛地靠拢,发出沉闷而整齐的撞击声,在校场上激起短暂的回响,随即又被呜咽的风声吞没。空气骤然绷紧。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穿着笔挺的深蓝色呢料军官服,肩章上的金色将星在晦暗天色下依旧刺眼,如同两颗冰冷的钉子。他缓步走上检阅台,步履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鼓点上,震得人心头发颤。正是总办(校长)张鸿绪。他鹰隼般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而绷紧的面孔,那目光里没有温度,只有审视与磨砺的意味。
“诸生!”张鸿绪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穿透寒风,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此地非尔等乡间私塾!非纨绔子弟消遣之所!此乃熔炉!是砺石!是要把你们这些生铁疙瘩,千锤百炼,锻成国之干城、御侮利刃的所在!”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今日演武,步、炮、骑、工、辎,五科协同!科目——‘强渡滦河,抢占高地’!”他猛地一挥手,指向校场尽头那片人工构筑的起伏地形,那里有象征河流的壕沟,有代表敌方阵地的堑壕和木靶。“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尔等所学,是纸上谈兵,还是真才实学?是骡子是马,今日便拉出来遛遛!记住,在这里,流汗胜过流血!现在流汗,将来上了真正的战场,或许能少流血!听明白没有?!”
“明白!!”数百条喉咙迸发出的吼声汇聚成一股汹涌的声浪,冲上铅灰色的天空,带着初生牛犊的锐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各自领命,入列!”张鸿绪一声令下,队伍如解冻的冰河,瞬间涌动起来,按照事先划分的演习单位,奔向各自的出发阵地。
于学忠所属的步科乙队,队长正是张承荫。此人二十七八岁年纪,面皮白净,眉眼间带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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