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带着尖啸腾起,水槽里顿时翻腾起细密的气泡。待镫坯冷却,他立刻抄起一把锋利的扁锉,布满老茧的手指稳如磐石,亲自上手打磨。锉刀在镫圈边缘和内侧快速刮削,发出刺耳而单调的“嚓嚓”声。他眼神专注得可怕,每一次推锉都倾注着全部心神,锉刀划过之处,粗糙的表面迅速变得光滑,所有可能的棱角与毛刺被一丝不苟地磨去。这冰冷的铁环,将托起万千铁蹄,绝不能让任何一处瑕疵磨损骑手的战靴,或在生死一线的激战中刮破皮肉!
“衬里!”马钧头也不抬地吼道,声音在嘈杂中依旧清晰。
早已等候在旁的老皮匠立刻上前。他手中是鞣制得异常柔软坚韧的上等麂皮,散发着淡淡的皮革气息。他用特制的鱼胶,沿着镫圈内侧仔细地粘贴、压合,动作沉稳而精准。另一名工匠则手持小巧的铜锤和烧红的铳子,在镫圈外侧预留的小孔处,将滚烫的铜铆钉精准地嵌入、敲平。铆钉头在铜锤的敲击下迅速变形,被另一名工匠用细锉打磨得光滑圆润,与铁镫本体浑然一体,确保坚固不松脱。
一双双铁马镫在匠人们手中流水般传递、成型。它们被整齐地码放在一旁的厚重木架上,乌沉沉一片,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冷硬而内敛的幽光,如同无数只蛰伏的、等待唤醒的钢铁之足,蕴含着踏破山河的磅礴力量。
工棚外,夜色已深如墨染,寒风卷过空旷的试马场,发出鬼哭般的尖啸。远处,北境烽燧的暗红色天光,依旧固执地亮着,如同大地永不愈合的伤口,又像一只只窥视着中原沃土的、充满贪婪与暴戾的血色眼眸。
棚内,炉火正红。马钧布满老茧、沾满煤灰和铁屑的手,缓缓抚过一排排新制成的双边铁马镫。冰冷的触感下,仿佛能感受到即将踏破山河、碾碎胡骑的磅礴力量正沉睡其中。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激动或喜悦,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更深的凝重。这冰冷的铁环,即将托起万千铁蹄,踏向北疆那血与火的风暴中心,踏向白狼山下那决定帝国命运的修罗场。
炉火熊熊,将匠人们沉默劳作的身影投在挂满锤凿锉斧的墙壁上,巨大而扭曲,如同远古壁画中锻造神兵的巨灵。工棚外,是凛冬的寒夜,是烽火连天、胡骑肆虐的北疆,是即将踏着这双铁镫奔赴血火战场的万千铁骑。寒与热,生与死,创造与毁灭,在这小小的工棚里,在这无数冰冷的铁马镫上,无声地交织、碰撞。时代的巨轮,被这微小的支点撬动,碾过烽烟,轰然向前。
北疆·白狼山前
寒风如亿万把冰冷的剃刀,刮过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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