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夜色浓稠如墨,将汝南城裹得严严实实。城头几点微弱的火把光晕在浓雾里挣扎,像濒死的萤虫,勉强勾勒出城堞狰狞的轮廓。护城河的水面死寂,映不出半点星光,只偶尔泛起一丝带着腐烂水草气味的涟漪。
徐晃立在河岸边的阴影里,如同一尊铁铸的雕像。他身后,八十名“破阵营”的悍卒无声跪伏,每一双眼睛都淬着幽冷的寒光,仿佛暗夜中蛰伏的兽群。浓烈的焦油、硫磺与汗液混合的气息,被夜风裹挟着,沉甸甸地压在他们身上——那是背负的使命,八十个沉睡的死亡陶罐,在湿麻绳的捆缚下紧贴着他们的脊背,冰冷而致命。
“记清楚,”徐晃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的冰渣,“命悬一线,动静就是催命符。李黑!”
“在!”刀疤脸的李黑如狸猫般无声滑至近前。
“你带一队,攀东墙水门左三丈处,墙砖有旧损,落脚容易些。王骞!”
“诺!”一个身形精瘦、眼神锐利如鹰的汉子应声。
“你领二队,潜南墙马面右侧阴影,那里巡逻间隔最长。赵大眼!”
“卑职在!”一个天生瞳孔奇大的汉子抬起头,夜色在他眼中似乎淡了几分。
“你眼力最好,带三队殿后压阵,专盯城头火把动向和巡逻轨迹,一有异动,手势示警。”徐晃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紧绷的脸,“记住,我们不是来拼命的,是来放火的!火起,便是号令,按原路撤!现在,下河!”
命令落下,八十条黑影如同投入墨池的水滴,瞬间融入死寂的护城河。没有水花,只有极轻微的“嘶嘶”声,是他们口含特制中空芦苇管,缓缓沉入冰凉刺骨的河水。河底淤泥被搅动,腐败的气息更浓烈地翻涌上来。徐晃亲自断后,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甲胄下的单衣,刺骨的寒意直钻骨髓。他屏住呼吸,浑浊的河水漫过头顶,只余口中那截芦苇管维系着生机。背上陶罐的重量在水中变得异常清晰,每一次划水,都感觉那沉睡的毁灭力量在蠢蠢欲动。
水下世界一片混沌的黑暗,只有城头火把在水面投下扭曲晃动的、血一般的暗红光影。徐晃的耳朵紧贴水面,竭力捕捉着城头传来的任何声响——单调的梆子声,士兵拖着兵刃走过城砖的摩擦声,还有模糊不清的、带着浓重汝南口音的抱怨。每一次声音的靠近,都让水下的心跳如擂鼓。他身后的队伍,像一条巨大的、沉默的水蛇,在冰冷的河底缓缓蠕动,唯有口中芦苇管顶端冒出的细微气泡,在血红光影下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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