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沉重赋税与无度征发下发出的痛苦呻吟,充耳不闻。仲家王朝的根基,从它诞生的第一刻起,便已浸泡在民怨沸腾的泥沼之中。
千里之外的陈留,气氛截然不同。黄河的咆哮声日夜不息,如同大地雄浑的脉搏。南岸,屯田卫的营寨连绵,秩序井然。新翻垦的沃土散发着泥土的腥香,田垄笔直如线,穿着统一褐色短衣的屯田兵们,正熟练地驾驭着套有精铁犁铧的耕牛,翻开沉睡一冬的土地。铁犁入土深而稳,翻起的泥浪油黑发亮。远处工坊区,蒸汽鼓风炉特有的低沉轰鸣隐隐传来,伴随着有节奏的锻打声,那是匠人们正日夜赶制着春耕急需的锄头、镰刀。
郡守府深处,一间门窗紧闭的密室。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以牛皮精心鞣制拼接而成的中原舆图,山川河流、城郭关隘皆以不同颜色的矿物颜料细致勾勒。刘基负手立于图前,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缓缓扫过许昌、洛阳、邺城,最终定格在淮河之畔的寿春。他身姿挺拔如青松,一身半旧的玄色深衣,唯有腰间束着一条镶嵌乌钢兽首的皮带,透出几分内敛的锋芒。
“消息确凿?”刘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感,在安静的密室内回荡。
“千真万确!”负责情报的军司马陈肃躬身回禀,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我们潜伏寿春的‘灰雀’三日前亲眼目睹伪朝礼官排练仪仗!袁术强征民夫数千,于寿春宫前广场垒土筑台,搜刮民间铜器,熔铸礼器。更有其心腹张勋、桥蕤等人,四处散播谶纬童谣,为僭号造势!其宫室所用‘朱砂’,实乃以劣质赭石混以牲血染就,腥膻刺鼻!城内米价腾贵,民有菜色,怨声载道!”
刘基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并非笑意,而是猛兽锁定猎物时的专注与决绝。“好一个‘仲家皇帝’!汉室倾颓,烽烟四起,黎民倒悬于水火。他不思匡扶社稷,解民倒悬,竟敢行此悖逆狂狷之事,妄窃神器!”他猛地转身,玄色深衣的下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目光灼灼地扫过室内肃立的几位核心人物——沉稳如山的张辽、刚毅似铁的徐晃、眼神中燃烧着战意的年轻将领高顺,以及一身短褐、仿佛刚从工坊烟灰中走出的马钧。
“文远!”刘基的目光首先落在张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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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辽踏前一步,抱拳沉声道:“主公!末将麾下‘十杰营’三千铁甲,刀盾俱已磨砺,战马饱食,随时可踏平寿春,擒此国贼!”他声音沉稳,却蕴含着火山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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