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下来。
他正是以刚正不阿、铁面无私闻名朝野的当朝大学士,本次春闱的主考官,张廷玉。
老者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在燕世藩那奢华得近乎挑衅的排场上,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他那沟壑纵横的眉头,微微一皱。
“哐当——”
沉重的朱红大门缓缓关闭,发出的巨响,万众瞩目的会试,正式开始!
……
会试前几场题目都比较简单,几乎难不倒人。
关键在最后一场,策论。
当题目“论流民匪患之根源及安邦定国之策”被书吏用饱蘸浓墨的笔,一笔一划写在考场中央高悬的牌板上时,整个贡院数千个号舍内,齐齐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题目太过尖锐,就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尖刀,直指大业朝胸腹之间最深、最痛的伤口。
它避开了所有歌功颂德的可能,逼着每一个考生直面王朝最严峻的现实。
燕世藩看到题目的一刹那,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中满是志在必得。
父亲早已通过门路,让他知晓了策论的大致方向。
而且还请名家代笔,写出一篇惊世雄文,让燕世藩反复背诵,他都要背吐了,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暗笑一声,提起笔,几乎不假思索,一篇洋洋洒洒、辞藻华丽的策论便从笔端行云流水般淌出。
文中大谈君王当施以仁政,官吏需以德教化,则流民自会感恩戴德,匪患亦将自行消弭。
通篇引经据典,对仗工整,华美异常,却空洞得像一尊镶满宝石的空心神像,没有丝毫的血肉与筋骨。
而另一间号舍内,陈平川看到题目,却是心中激荡。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幕画面。
黑风寨里,凤三娘那双藏着血海深仇的决绝眼眸;
望河镇上,被当做祭品的小女孩那无助的啼哭;
州府墙角,那些被打断手脚、被逼乞讨的孩童……
这些鲜明的记忆,化作了奔腾的血,涌上他的心头。
他手中那支昭华郡主所赠的龙须笔,仿佛承载了千钧之重,那是万千生民的重量。
他深吸一口气,胸中郁结的块垒化作墨池中的万顷波涛。
笔尖触纸,发出的不再是寻常的沙沙声,而是一种金石交击般的铿锵。
他的策论,开篇便如平地惊雷,直言流民与匪患,非天灾,实为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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