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直门的火海余烬未熄,焦黑的残骸如同巨兽嶙峋的骨架,在惨淡的月光与未散尽的橘红火光交织下,投下扭曲狰狞的暗影。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混杂着皮肉焦糊的恶臭、浓重的血腥以及湿木燃烧后特有的呛人烟气。废墟之上,朱棣的玄甲亲兵如同沉默的鬼魅,在死寂中清理着战场。铁锹铲入焦土,发出令人牙酸的“嚓嚓”声,偶尔带出半截烧得蜷曲发黑的手臂或腿骨;水龙浇在冒烟的梁柱上,“嗤啦”一声腾起大片裹挟着怪异肉香的白雾,旋即被寒风撕扯消散。
朱棣矗立在一处半塌的城门楼垛口。玄色山文甲覆盖着他依旧透着几分虚疲的身躯,甲叶边缘在火光映照下反射着冷硬的幽光。那条紧勒额角的黑色束蛇下,狰狞的伤口边缘,暗红色的血痂如同丑陋的蜈蚣足爪,微微凸起于苍白的皮肤之上。他双手拄着一柄沉重的雁翎刀,刀柄末端深深陷入焦黑的砖石缝隙。目光如同冰封的寒潭,缓缓扫过脚下这片由他意志催生、又被烈焰吞噬的炼狱焦土。朱能单膝跪在不远处,头盔早已不知去向,乱发被血污和汗水黏在额角脸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从左眉骨斜划至耳根,皮肉外翻,血迹已凝成暗紫色。他正用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禀报着伤亡数字与俘虏处置。每一个冰冷的音节落下,朱棣拄刀的手指都几不可察地收紧一分,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唯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摇曳的火光阴影中,如同石雕般纹丝不动,只有深陷的眼窝里,偶尔掠过一丝被强行压抑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王爷!” 一名斥候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断壁,扑倒在朱棣脚边,甲胄上沾满泥泞与暗褐色的血块,声音因极度的惊惶而变调:“北…北面五十里!清河店!宋…宋忠的主力前锋到了!铺天盖地…全是‘讨逆平叛’的旗号!步骑混杂…粗粗看去…不下三万!尘头蔽日啊!”
空气瞬间冻结。刚刚因夺取北平而勉强凝聚的士气,如同脆弱的冰面被重锤砸中!朱能猛地抬头,脸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因肌肉牵动而再次崩裂,渗出新的血珠,映衬着他瞬间失去血色的面孔。三万!燕藩此刻能集结的疲惫之师,满打满算不足一万二!且个个带伤,甲胄残破!
朱棣的目光,终于从脚下那片浸透了血与火的焦土缓缓抬起,投向北方沉沉的、仿佛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那冰冷的瞳孔深处,幽暗的旋涡骤然加速旋转,一种近乎凶兽嗅到血腥时的冰冷亢奋与…极限专注,取代了所有情绪。那不是恐惧,而是赌徒看到最大筹码被推上桌台时的极致冷静。
“知道了。” 声音嘶哑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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