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院的荧光灯在赵环头顶发出低沉的嗡鸣,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苍蝇。他盯着电脑屏幕上养老院的设计图,鼠标光标在香樟树的位置上悬停成一个颤抖的小点,仿佛随时会被甲方发来的修改意见震落。窗外的老街正被秋阳镀上一层焦糖色,那棵百年香樟的影子穿过百叶窗,在图纸上投下斑驳的裂纹,像极了他此刻纠结的神经。
"小赵,甲方又来电话了。"组长老李把马克杯重重搁在赵环桌上,杯底的茶垢在阳光下显影出不规则的年轮,"他们说那棵树必须挪,否则容积率算不过来。"
赵环的指尖划过屏幕上香樟树的三维模型,树皮的纹理在CAD里被简化成无数个三角形,却依然能让他想起六岁时在老祠堂摸到的苔藓。"不能挪,"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调风里发飘,"这棵树的根系已经和周边建筑地基形成共生系统,强行移植成活率不足30%,而且......"
"而且什么?"老李打断他,肥厚的手指敲着桌面,"而且你又要讲'人文尺度'那套?甲方说了,他们只认可销售面积乘以单价的数学公式,不认你的植物情怀。"
赵环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走到窗边,看见香樟树下有个穿卡其色风衣的女孩,正蹲在满地落叶里翻找着什么,长发被风撩起时,露出一截像陶土般温润的脖颈。"这棵树是老街的年轮,"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老李身后那排建筑规范手册上,"如果连一棵树都容不下,我们设计的养老院凭什么叫'颐养天年'?"
老李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你看,这是绿化迁移审批流程,这是树木补偿标准......理性点,小赵,建筑是住人的容器,不是植物园。"
"可容器也该有温度。"赵环接过文件,纸张边缘的毛刺扎得掌心发痒。他想起父亲常说的"工程思维",那些精确到毫米的计算里,从来没有给一棵老树留下过生长的缝隙。窗外的女孩站起身,怀里抱着几片金黄的落叶,阳光透过叶隙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在进行某种古老的占卜。
下午三点,赵环带着全站仪来到香樟树下。树皮上的青苔在秋阳下泛着珍珠光泽,他伸出手,指尖刚触到某道裂缝,忽然听见头顶有叶子簌簌落下,一片掌状的叶瓣恰好掉进他的仪器箱,叶脉清晰得像用钢笔勾勒的电路图。他抬头望去,只见树冠的缝隙间漏下细碎的阳光,像撒了把碎钻,而那个卡其色风衣的女孩,正站在不远处的墙根下,用透明胶带将一片落叶固定在素描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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