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陶碗炸裂时的火星雨

出，大部分都算完好，只有几只碗底有细微的冰裂纹。外婆说这是“开片”，是窑火给陶碗的独特印记。郭静蹲在地上，看着那些裂纹像蛛网一样在釉面蔓延，忽然觉得它们比完美的碗更有趣，像外婆脸上的皱纹，藏着许多故事。

当外婆取出第十三只碗时，意外发生了。那只碗刚离开炉叉，釉面突然迸出几缕火星，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碗身裂成了两半。郭静吓得尖叫起来，只见裂开的陶片内部呈现出暗红的色泽，像被剖开的心脏，而火星像细小的红宝石，从裂缝里不断溅出，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怎么回事？”母亲猛地站起来，围裙扫落了旁边的泥料筛。外婆盯着那两半陶片，手指轻轻抚摸着裂缝：“釉料没调好，或者窑温骤变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郭静从未听过的遗憾。郭静捡起一块碎陶片，边缘还带着灼人的热度，她看见断面处有细小的气泡孔，像星星的残骸。

“碎了就碎了，再烧一窑就是。”母亲说着就要去扫碎陶片，却被外婆拦住：“别扫，让静静看看。”外婆把两半陶片拼在一起，裂缝形成的曲线像一道闪电，“你看这纹路，像不像后山的溪流？”郭静凑近去看，果然，那些不规则的裂纹蜿蜒曲折，真的很像她常去玩耍的小溪。

“可它碎了。”郭静小声说，指尖触到碎陶片锋利的边缘。外婆叹了口气：“有些美，就是要在破碎里才能看见。”她指着窑炉里剩下的陶碗，“你看它们，表面光滑完整，但心里有没有裂缝，只有窑火知道。”

母亲在一旁不耐烦地跺脚：“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赶紧收拾了，还要赶早市呢。”她夺过郭静手里的碎陶片，扔进旁边的废料桶，“记住，以后做陶碗，最重要的是结实耐用，好看不能当饭吃。”

郭静看着废料桶里的碎陶片，火星已经熄灭，只剩下暗红的陶土本色。她忽然想起昨晚做的梦：自己变成一只陶碗，被放进窑炉里烧制，当火焰包裹全身时，她非但不觉得烫，反而感到一种奇妙的舒展，最后“啪”的一声裂开，里面飞出无数只萤火虫。

午后，郭静偷偷溜到废料桶旁，扒拉出那块碎陶片。她用指甲在断面刻下一道小小的弧线，想象着那是溪流里的一条小鱼。母亲发现后，又用篾条打了她的手心：“跟你说过多少遍，废料就是废料，别碰！”郭静咬着嘴唇没哭，却把那块碎陶片藏进了口袋深处，陶片的棱角硌着她的大腿，像一颗小小的、灼热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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