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清河郡。崔氏坞堡。
这座屹立了数百年的庞然大物,高墙深堑,箭楼林立,俨然国中之国。堡内雕梁画栋,曲水流觞,与堡外灾后的凋敝形成刺眼对比。然而此刻,堡中最核心的议事堂内,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河北几大顶尖门阀的家主——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赵郡李氏、范阳卢氏的代表,齐聚一堂。他们华服依旧,面色却沉郁如水。
“诸公,” 刘黑闼一身劲装,虽刻意收敛,但那身经百战的剽悍之气和眉宇间深藏的戾气依旧迫人。他站在堂中,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士族们紧绷的心弦上,“窦王新败,尸骨未寒!那林天生假仁假义,葬窦王于南岗,看似宽厚,实则是收买无知愚民之心!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他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在座诸公惊疑不定的脸:
“他开仓放粮,收拢流民降卒,所为何来?诸位坞堡之外,那些领了粟米、分了田契的泥腿子,如今看诸位的眼神,可还有半分敬畏?!”
“他推行那所谓的‘均田’,核查田亩,重订租契!眼下是灾年,他许三年免赋,看似宽宏!可三年之后呢?那些无主荒地、那些被窦王…咳…被前朝勋贵圈占的膏腴之地,一旦入了寒衣阁的鱼鳞册,落到那些流民贱户手中,还能再收回诸公囊中吗?!”
“更遑论!” 刘黑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煽动性的尖锐,“他麾下那杜衡,是个什么货色?商贾贱籍出身!如今却掌着河北钱粮命脉!其推行的‘龙鳞券’、‘契票’,以商贾之道操控市易,打压粮价!长此以往,诸公世代积累的田租之利,岂不被他釜底抽薪,尽数盘剥?!”
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中了士族门阀最敏感的神经——土地!人口!赋税!以及那不容侵犯的特权与尊严!
博陵崔氏的家主,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捻着胡须,眉头紧锁:“刘将军所言…不无道理。然则,寒衣阁兵锋正盛,林天生携破窦之威,又有天子名义…我等…”
“兵锋正盛?” 刘黑闼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那是他没遇到真正的对手!窦王败于其奸计,非战之罪!如今寒衣军主力分散于各地赈灾、屯田,看似铺开,实则处处薄弱!至于天子?” 他嘴角咧开一个不屑的弧度,“洛阳那个病秧子,能活几日?林天生挟幼主以令诸侯,其心可诛!诸公难道甘心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于寒衣阁这等以商乱政、以下犯上之辈?让那些昨日还在泥地里刨食的流民,与诸公平起平坐,甚至…分诸公的田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 / 共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