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街·旧棋澜
雨丝如织,自低垂的灰白天穹细细筛落,晕染着整个天地。青石铺就的窄巷蜿蜒,湿漉漉的石板倒映着两侧白墙黛瓦、翘角飞檐参差的轮廓,在绵密的雨雾里微微扭曲、晃动,如同浸在晃荡水缸里的老旧水墨画。空气里浮动着浓重的水腥气、新沏茶叶的清苦香,混杂着河面升腾的、一种难以名状的咸腥腐浊,沉甸甸地裹住呼吸,黏腻冰凉。
“吱呀——”
临街一扇半旧的雕花木窗被轻轻推开。
倚在窗边的,不再是那个被剧痛和恐惧揉碎的沈惊澜。
身姿笔挺。深靛蓝色的粗布劲装紧束,窄袖收腰,裤装束入加厚皮靴的靴筒,利落得不见一丝多余褶皱。浆洗打磨过的粗粝布料早已吸饱湿气,泛着深沉的乌色,却依旧挺括如铠。左掌被一截同色的靛蓝硬布严密裹缠,指根处严丝合缝,只露出几根苍白却异常稳定的手指指节,拈着一只素胎青瓷的茶盏。
茶是新点的龙井,尖儿青绿沉在微烫的水里,散着薄薄的清香。但她看都未看。目光穿透窗格雕花的孔隙,如同两点凝铸的寒星,平静无波地垂落。
下边,便是这条烟雨朦胧中的青石巷。
早市方散,午市未至,本该是短暂的清闲。然而此刻,小小的街巷却被无声的喧嚣挤满。不是寻常的叫卖或喧嚣,而是一种被压抑着的、紧张黏稠的悸动。
人头攒动,伞如流云。皆是粗布短褐的汉子。撑伞的、斗笠蓑衣的、立在两侧店铺门前狭窄檐下避雨的。身形健壮,皮肤黝黑,眉宇间刻着风浪的痕迹。他们沉默着,偶尔极低声地交谈,视线却不约而同地瞟向同一个方向——
巷口临河处,那座金记丝库紧闭的黑漆大门前!
两个穿着绸布长衫、看着像是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正焦躁不安地在门廊下来回踱步。他们身边,几个健壮伙计死命推搡着一群吵嚷最凶的船工,被推开的船工脸上混杂着惊恐和愤怒,喉咙里压抑着含混的骂声。
就在那黑漆大门旁边,斜斜躺着一艘不大的乌篷船!船身倾仄着,大半个浸在浑浊泛灰的河水中!船尾拖曳着的一大捆捆扎整齐的丝包浸透了水!暗金色的锦缎包皮被泡得发胀变色,上面深褐色的“金记”印戳也糊作一团!几个船夫模样的人正淌在水里,狼狈不堪地往外拖拽那些沉重的水淋淋包袱,脸上是死了一样的灰败。
“……老子跑了两天水路……丝就烂了!赔!”
“放屁!金记的货从来不会烂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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