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方素白如雪的丝帕。丝帕的边缘绣着极其疏朗简洁的墨竹暗纹,一看就非凡品。他却浑不在意,直接将其仔细地覆在沈惊澜被药膏覆盖的狰狞伤口之上。指尖隔着薄薄的丝帕,缓缓按压在伤口边缘几个位置。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渗透力。随即取过新的洁白细棉绷带,一层层,动作稳定而迅速,将那只伤痕累累的手腕重新仔细包扎。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去看沈惊澜那张被血污冷汗彻底糊满、如同恶鬼面具般的脸。只缓缓站起身。
目光穿过摇曳的昏光,落在对面角落。陆九渊庞大的身躯似乎已陷入更深沉的昏迷,巨大的胸口起伏几乎消失,只有油毡下偶尔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游丝般的抽动。张彪歪倒在积水中,鼾声早已停止,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起皮,紧闭的眼睛下面乌青深重,显然也已到了强弩之末。那个断臂水手蜷在另一头,把自己深深埋在水草和黑暗里,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表明他还醒着。
船舱内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腐败药香混合着未曾散尽的铁锈腥气依旧萦绕,但已经不再是绝对的统治。水波晃荡船板的“咯吱”声清晰得如同垂死之人的骨鸣。冰寒依旧刺骨,绝望如同沉水般包裹着每一个人。
周砚白终于转身。动作不再是无息的流云,沾满污血的袍角划过空气,带着细微的“簌簌”摩擦声。
他踱向那暗格旁。黄杨木扁匣依旧敞开着,摊开的账簿如同浸透污秽和墨水的废纸,被撕开的巨大豁口像一张无声讥嘲的嘴。他的目光并未在账簿或那几本被水渍烟熏的账册上停留。
只平静地落在暗格深处。
那幽绿翡翠算盘静静盘卧。
十三根银丝为档!七颗浑圆如深潭凝魄的翡翠算珠!
此刻!
最高档!最边上那颗算珠!被一点细小的黑色尘埃玷污了表面的那颗!
已然稳稳地!
坠落在!横梁!之上!
不再是最顶端的孤悬!而是与下方两颗早已凝定梁上的翠珠!并列!排开!
三颗算珠!
如同三枚滴落的冰魄泪!
稳稳地!落在同一道冰凉的银丝横梁之上!
散发着幽深、冰冷、无法窥知内蕴的光芒!
周砚白伸出手。
那只骨节分明、此刻却沾染着沈惊澜污血与药膏的手指。
并未直接触碰算盘。
而是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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