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澜澜破·裂痕寒
天!到底是亮了。
却不是那种澄澈温煦的破晓。青灰色的天幕沉重地压下来,将整个相府包裹在浓得化不开的潮湿雾气里。晨露不再是轻盈的精灵,化作肮脏的涎水,从廊庑低垂的飞檐尖端、从枯萎卷曲的西府海棠叶面上,一滴、一滴,黏腻沉重地砸落。在青金石地砖光洁冰冷的表面溅开小小的、浑浊的水花,迅速又被更多的湿气洇成一片连着一片的暗渍,像垂死之人永远擦不净的污迹。
死寂!
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真空般的死寂,沉重地压在每一个角落!仿佛府中所有的活物都在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雷暴中窒息而亡。只有冷,无边无际的、浸透骨髓的湿冷,顺着每一寸裸露的皮肤、每一道砖缝、每一缕漂浮的尘埃,无孔不入地侵染。
厢房的门扉大开着。
昨夜那场狂暴的风雨并未洗刷掉这里的压抑,反而卷入了更多院外的寒气、草屑泥土的腥气,以及一种更深沉、更诡异的沉默。门内,光线依旧是被吝啬的雾气稀释过、惨淡的青灰,勉强勾勒出屋内狼藉的轮廓。地上,玉瓶碎裂的残渣如同散落的尸骨,冷冷地反射着模糊的光晕,无人收拾,无声控诉着昨夜的疯狂。
门口门槛之内。
一道青碧色的身影笔直地挺立着。
沈惊澜。
就站在昨日被强行破开的、此刻洞开如吞噬巨口的门扉内侧一寸之地。昨夜被冷汗和血腥浸透、此刻又被湿寒雾气浸透沉重的罗衣紧紧包裹着她单薄的身体,勾勒出腰背僵硬的线条。长发一丝不苟地重新挽起,梳成端严的堆云髻,那枚价值连城却冰寒刺骨的翡翠玉兰簪,稳稳地簪在髻心,如同镇魂的刑具。鬓角被精心整理过,遮掩了咬破的唇瓣处狰狞的干涸血痂。
唯有那张脸。
苍白!
一种仿佛抽干了所有生气的、死气沉沉的白!颧骨过分地凸起着,衬得深陷的眼窝如同两潭不见底的寒渊。眼下一圈浓重得化不开的乌青,在青灰光线下如同一层污垢般附在肌肤上。
她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被工匠粗劣刷上惨白油彩后便抛弃在这冰冷门前的石雕。眼睛望着门外——也不是望着,更像是一片虚无的、混沌的灰色雾幕。
目光空洞。冰封。没有愤怒,没有惊惶,没有泪痕。只剩下一片淬了冰、结了霜的沉寂的死海。仿佛昨夜那翻天覆地的惊雷、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那濒临绝境的喘息……都被这无边的湿冷和死寂生生冻结、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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