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了书写,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些沾满自己污血和墨迹的竹简,一片片,艰难地拢到身前,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自己破碎的魂魄和未竟的绝唱。冰冷的竹简紧贴着胸口的溃烂疮疤,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他却恍若未觉。
意识在冰冷的黑暗中迅速沉沦。他仿佛又回到了新郑,回到了韩王宫那雕梁画栋的学宫,自己意气风发,向昏聩的韩王陈述《五蠹》、《孤愤》之论,痛陈变法强国之策…换来的是韩王昏昏欲睡的哈欠与权贵们嘲弄的目光…又仿佛看到了咸阳章台宫那高踞玄玉座上的年轻帝王,那双如同寒潭深渊的眼眸中,曾短暂地燃起过对自己法家思想的炽热…然而,这炽热终究敌不过李斯那如同毒蛇般的谗言与帝王心中对六国王室根深蒂固的猜忌…
“法…术…势…”韩非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吐出几个模糊的气音,这是他毕生心血凝聚的结晶,是他梦想中足以强国的利器。如今,这利器却成了刺向故国的毒刃!他仿佛看到了南阳铁坊日夜不息锻造的新弩,看到了上林苑演武场上那撕裂韩甲的恐怖箭雨…看到了王贲的铁骑踏破韩国边境,看到了新郑城头即将升起的狼烟…而这一切,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韩…韩…”他想呼喊故国的名字,想警示昏聩的君王,想唤醒麻木的国人…然而,喉咙里只涌出更多的腥甜。冰冷的黑暗如同潮水,彻底淹没了最后一点意识。他那双曾经洞悉人性、烛照古今的眼眸,最后映照的,是石室铁窗外那一小方冰冷、惨淡的月光。光芒,彻底熄灭。怀抱着染血的竹简,这位法家的最后巨子,如同风干的落叶,无声无息地倒在了云阳狱冰冷的石地上,身体还维持着蜷缩护简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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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宫,夜。
沉水香的暖烟在巨大的蟠螭熏炉口袅袅升腾,试图驱散秋夜的寒意,却无法温暖殿内弥漫的凝重。嬴政并未就寝,一身玄色常服,端坐于巨大的黑漆御案之后。案上堆叠着来自南阳工坊的弩机进度密报、陇西骑兵换装的奏章、以及北疆匈奴动向的斥候文书。他眉头微锁,指尖在冰冷的玄玉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目光落在前方悬挂的巨幅天下舆图上,韩国那片狭小却如同鱼刺般卡在咽喉的位置,被烛火映照得格外刺眼。
殿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急促的脚步声。内侍总管赵高,如同无声的鬼魅,悄然出现在殿门阴影处。他脸色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有些阴晴不定,手中捧着一个用黑布仔细包裹的狭长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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