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希斯罗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是那种永远也擦不干净的灰白,像一块用旧了的抹布。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咖啡和长途旅行者特有的疲惫气息,黏糊糊地附着在皮肤上。广播里女声毫无起伏地播报着航班信息,冰冷而遥远。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登机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捏着的不是一张纸片,而是三年前那个被自己狠狠摔碎又仓皇逃离的夜晚。
那天晚上的雨下得没完没了,砸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是无数细小的石子。客厅里没开大灯,只有电视机屏幕幽蓝的光明明灭灭,映着李鹤东那张线条冷硬的脸。争吵像失控的列车,在熟悉的轨道上疯狂加速,最终脱轨。我记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伤人的话,只记得他最后那一声压抑着暴怒的低吼,像困兽濒死的呜咽,还有自己拖着行李箱冲出家门时,身后那扇门被重重甩上发出的、如同心脏炸裂般的巨响。雨水瞬间就浇透了头发和单薄的衬衫,冰冷刺骨。
三年了。指尖无意识地用力,登机牌锋利的边缘几乎要嵌进皮肉里,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猛地将我拽回这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候机厅。三年足够让很多事情改变,比如我手中那张剑桥商学院金光闪闪的毕业证书,比如母亲电话里不容置疑的指令——家族企业需要我立刻回去接手。
飞机引擎巨大的轰鸣声撕裂空气,机身猛地一颤,开始笨重地滑行、加速、挣脱地心引力。舷窗外,伦敦灰蒙蒙的轮廓在雨雾中迅速缩小、下沉,最终被厚厚的云层彻底吞没。机舱内灯光调暗,一片昏沉。我闭上眼,靠在冰冷的舷窗上,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可大脑皮层却异常活跃,不受控制地反复闪回那个雨夜,李鹤东通红的眼睛,还有他最后那句被摔门声淹没的、模糊不清的话。是什么?当时被愤怒和委屈淹没的自己,根本无心分辨。如今隔着三年的时光和一万公里的距离,那模糊的尾音却像幽灵一样缠绕上来,带着某种迟来的、令人心悸的意味。
航班跨越了八个时区,将伦敦的阴雨远远甩在身后,最终沉重地降落在北京首都机场T3航站楼。巨大的钢铁穹顶下,明亮得晃眼的灯光,汹涌的人潮,熟悉的、带着点干燥尘土味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冲散了机舱里那种密闭的倦怠感。
“姐!这儿!姐!”
一个异常高亢、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嘈杂的人流中炸开,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我循声望去,只见秦霄贤那小子正隔着接机栏杆用力蹦跶,一头精心打理过的浅棕色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跳跃,像只精力过剩的泰迪犬。他身上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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